夏夏是想到了曾在芭提雅遇到的那个男孩,他就是为了毒品,眼睛都不眨地推她进入陷阱。
“他也有毒瘾?”她问。
“是。他爸爸曾经混迹双十帮,那个社团的人没有不吸毒的。当时警方收到卧底线报,端了双十帮整个窝点,郭小立的爸爸郭超跑到了和安的场子里躲起来,我发现他的时候,他们父子俩在一起吸毒。”
夏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郭小立没有母亲,一直跟着父亲生活,从小看着他父亲吸毒,不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只知道那东西能让人高兴。他第一次碰毒品的时候才八岁,学着他父亲的样子吸食了海洛因。后来干脆开天窗——”
魏延顿了顿,解释说:“就是往腹股沟注射海洛因,这是最危险的吸毒方式。”
夏夏下意识低头去看,郭小立的裤子松松垮垮,腹股沟上有两个明显深陷的凹痕。
“他的肝脏受到严重损害,个子长不高,寿命也会大大缩短。他的一生就毁在他父亲手上。可在他看来,我才是最大的仇人,因为我跟他父亲认识,却没有在当时庇护他们。”
眼看着郭小立情绪越来越激动,魏延也没有预料到时隔半年再来,这孩子还是那么恨他。最后他说:“走吧。”
两人原路返回,那些叫声回荡在身后。
“他不是我第一个送进来的人。”
夏夏想起了之前他说过的话,“第一个,是阿姨吗?”
“嗯。”魏延说,“我是送她进来的人,也是接她出去的人。”
“她在戒毒所待了一年就通过了所有检验。那天看见她出来,我以为所有的苦难就都过去了,我们还能过回以前的生活。可是出来还不到半年,她就复吸了。我很失望也很愤怒,但我想这也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陪着她。”
“她大概也是感觉到了,第二次戒毒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的。她说不想再离开我那么久,就在家里用铁链拴住自己,她说只要出不了房间就找不到那东西。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让我把门从外面锁上,然后记得晚上回来给她带份张记肠粉。”
“那晚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满床的血。她的手臂手腕上划了无数条口子,深到可以看得见骨头。”
夏夏停下脚步,望着他。
魏延也停下来:“那个时候我很后悔,我觉得是自己逼她戒毒逼得太紧,到最后逼死了她。”
他说完沉默几秒,又继续往外走。夏夏跟了上去。
再次走到室外时,魏延微微仰头,努力平复心绪。
“不过很快我就想明白了,不是我逼死了她,是毒品逼死了她。后来我亲手抓住了骗她吸毒、给她供货、还有为了赚钱低价卖货怂恿她复吸的人。尽管我妈永远也回不来了,但至少这些人被捕,可以让这片土地上,少几个像我妈一样的人,也少几个像郭小立一样的孩子。”
走回到大门口,魏延侧过身来,看着夏夏。她一直没有说话,但微微发红的眼眶骗不了人。
原本带她来这里,是别有目的,可看着她的眼睛,听了她在车上的那些话,他就知道自己是做不到了。
若可以,他只希望她记住一件事。
“夏夏。”魏延开口,“带你来这里看这些人,听这些事,是希望你能记得,远离碰毒的人。无论是吸毒的、制毒的还是贩毒的,他们都没有人性可言。”
夏夏听着这话,隐约明白他所指何意。
“有些关系,譬如血缘,的确是无法改变的。但你要知道,他所做的事比杀人犯还要恶劣百倍千倍,毒品残害的是数以千万计的家庭和人命。不管他现在对你有多好,都不要动摇,更不要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尽管没有明言,但这个“他”是指谁已经不言而喻。
就算魏延不说,原本她也是要出国留学的,她从未想过要跟小叔叔一起生活。而听了这些话,这个念头更比原来坚定了几分。她点头,“好,我记住了。”
她回答得干脆,魏延松了口气。这就够了。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出门时,工作人员交还了手机。
*
魏延开车送她回了别墅,夏夏打开车门之前,又回头多问了一句:“阿伟哥哥,你……没事吧?”
他一笑,“怎么这么问。”
“你今天跟我说了很多话,就好像,是要跟我告别一样。”
“没有,别想太多。”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她下车关上车门,想了想又微微弯腰,魏延摁下车窗。
夏夏认真地说:“阿伟哥哥,你也别想太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阿姨会为你骄傲,嗯……我也会。”
说完她朝他摆摆手,转身过了马路。
魏延看见她走进别墅大门,大门关上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发动车子。车调转方向,回了安全屋。
一开门,黄兆伦已经到了。
魏延关上门,“对不起,Sir。”
意料之外的是,黄兆伦没有追问,也没有责怪,“没关系,我们实行了第二计划。”
“什么第二计划?”魏延反应过来,黄兆伦没有追问,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Sir,你也去了喜灵洲?”
“对。周寅坤行踪不定,要想监听太过冒险,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
魏延回忆到什么,上前质问:“你们就安在了夏夏手机上?”
黄兆伦看着他,没有否认。
魏延什么都没说,转身拉开门就往外走。
黄兆伦当即一拍桌子:“这是经过批准的合法监听行为,许嘉伟督察,你是要公然破坏警队行动吗?”
“你不希望那个女孩涉险,可以。但也请不要让你的同事和战友涉险。多得到一分消息,对警队的行动就多一分有利,他们的性命安全才多一分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