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本来闭着眼在眯觉,这会儿才懒洋洋地睁开,看见对面坐着的人,他勾唇一笑,“没想到当警察这么辛苦,都几点了还不下班。”
审讯室外面已经空了,其他警员早就下班,此时此刻整个九层,也就只剩审讯室里的两人。
“何玉龙已经给你请了律师,也在接触警队高层。”段凯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崭新的烟,和一个墨蓝色的打火机,推了过去,“没找到你的手机。”
周寅坤听见后面这半句就笑了,他拆开烟盒点了一根,审讯室里漫起烟雾。
“警官,你觉得我会给你们查我手机的机会吗?”
他语气挑衅,然段凯并不恼,反而靠到椅背双手抱胸,看着周寅坤。
“没有手机也无所谓,虽然是你自愿进来的,但现在你在我的手上。要定你的罪,让你在香港牢底坐穿,不是什么难事。”
“哦,这样。”周寅坤问:“凭那些走私货?恐怕不太好办。玉石原料统共也就两箱,剩下的都是不值钱的河滩石,合同和报关单只是粗心写错了而已,加在一起都不够判的。至于陈雄——”
周寅坤一笑,“陈家人正在争坐馆,他虽然是个残疾但也够得上那个位置,要是有人为了求个心安把他弄死,好像也不奇怪?我人在警署坐着,到时候总怪不到我头上吧。”
说罢他往前靠了点,好奇地问:“办案判刑要讲证据,要是证据没了怎么办?”
“简单。”段凯挑眉,“制造证据。”
周寅坤听笑了,点了点头:“的确是个办法。看来我是自投罗网,而段Sir是将计就计,铁了心要弄死我。”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好吧。”周寅坤顿了顿,礼貌地问了句:“那允许我死的时候,拉个垫背的吗?”
段凯微微皱眉。
“意思就是,我如果出不去,堂堂段处长的受贿证据就会满天飞,以廉政公署的能力,多久能把你拉下马?一个月……或者一星期?”
段凯盯着他,试图分辨他所言真假。
难怪周寅坤之前那么大方。段凯不动声色地思忖着,时间地点都是他定的,周寅坤如何能收集到证据?
双方都不说话,审讯室内一片安静。
周寅坤抽完了一根烟,才再次开口:“不过我也只是为了自保。初来乍到在警方手底下讨生活很危险的。以后又还有很多事要靠您,咱们合作得这么愉快,何必强行中断。再说,我的诚意很明显,答应了段Sir不再见卡娜,我可是说到做到,连个电话都没打过。”
“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段警官也别怪我出尔反尔。”
先礼后兵,软硬兼施。此时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明白,周寅坤来这里,是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沉默半晌,段凯说:“你的货如果真的没问题,很快就能查出来。如果陈雄也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两项罪名都不成立,你很快就能出去。”
“那不行。”周寅坤笑说,“得把两头都摁下来,再把我那个好外公的人都挡回去。我得在这儿多待几天。”
原因不说段凯也明白。时间越久,何玉龙越着急,对有的人就越不利。
这点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段凯嗯了声,与周寅坤再没什么好说的,起身就往外走。
“对了。”临到门口,周寅坤忽然出声,段凯回过头来。
“我出一个亿,能买份和安会的卧底名单吗?”他语气随意,“或者你开个价。”
段凯皱眉,冷然回答:“不能。”
说完审讯室的门毫不犹豫地关上,周寅坤笑容敛去。他说——不能,而不是没有。
人的第一反应,总是最真实的。
*
白天贪凉的后果,就是半夜突然来了例假。
夏夏疼得脸色惨白,软着腿下楼找止疼药。仅仅下个楼梯,她就走得满头是汗,要不是扶着楼梯,都险些摔下来。
她找到医药箱坐到沙发上,手指无力,开了两次才把箱子卡扣打开。
她从没有痛得这样严重过,但应该不是那半杯冰奶茶引起的,夏夏回想到了曼谷警署里那个阴冷刺骨的房间,还有那桶从头浇下的冰水,身体不自觉地就抖了下,小腹也跟着疼得更厉害了。
找到止痛药,她拿了下桌上放着的水壶,凉水。看了看一层菲佣阿姨的房门,门缝没有亮光,显然已经关灯睡了。
夏夏手撑着沙发起身,小腹坠痛感愈发强烈,刚往前走了几步,她就难受得不得不蹲下身捂住腹部。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开门声。夏夏回头,透明的玻璃门映出半个黑色身影,紧接着门打开,那人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