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钟头,门外传来窸窣的动响,有女生一路用蒙语唤着齐毅的名字,高苒忍不住搁下茶碗,悄悄站在门口张望,只见冻黑的夜里迎光走来一位年轻姑娘,手里提着鼓鼓的黑色塑料袋,盘靓条顺,稍长白净的鹅蛋脸,小圆鼻,笑起来杏眼弯弯。
齐毅也用蒙语来回她,高苒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说话,间杂姑娘银铃般的笑声,越听越难受,只觉自己像是从深山走出的砍柴人,只是山中短短几日,世间竟过去千年,手中斧子烂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咩绕!”
姑娘飞奔过去,同咩绕热情打招呼,咩绕也即刻站起身,用脑袋蹭着她,无比眷恋。
高苒只见齐毅继续用蒙语同姑娘说话,大概是在说咩绕的病。
“生病也不能闹脾气,要乖乖吃药,听到没?”姑娘戳戳它的鼻子,表情略带严肃。
他们又说了几句,便向灶房间走来,男人擦过她肩走进去,并没有低头看她。
高苒跟着进去,仍坐在自己的小竹凳上,垂着脸喝冷透的姜茶,冰凉的茶水灌进五脏六腑,升起汹汹滔滔的火焰,像是孙悟空借来的假芭蕉扇,扇下去,大火非但没熄,鬼使神差烧得更旺。
她跑到庭院,想要借着一阵阵的凉风扑熄心中所有不安与不快,天边月光清冷地摇落,堂屋又传来咳咳的音,受力变了形的马头琴。
“你不冷么?又不是奶羊羔子天生一身绒,我们这里的夜可是会冻坏人的。”
姑娘走近她身边,笑着从塑料袋里取出外套,是一件长款珠白的羽绒服,宽大的帽檐周围缀着浅棕色的仿貂毛,长至小腿,从上到下都能护得很严实。
高苒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确实穿得单薄,一路她只想快点找到咩绕,见到齐毅,都没有心思管这些。
她轻声道了谢,接过羽绒服穿上了。
大门口射来汽车灯的黄光,巴图从驾驶座一下来,见到高苒便挥手,笑着喊:“苒姐!我这阵子真是忙坏了,早些告诉我,好去接你。”
姑娘扳起脸,方才的温柔丢了,嘟着嘴问:“几点了,才到?去哪里混了!”
巴图仿佛对她这小性子很受用,搂过她肩,“那几家酒店销售简直把我当冤大头对付,差点脱不了身,要不我们还是举行传统的草原婚礼。”
“才不要,我要穿婚纱……”
两个人争了起来,倒是巴图意识到高苒还在眼跟前,不好意思打招呼。
“苒姐,都忘给你介绍了。这是我老婆,伊珊。齐哥让我送件女的厚一点的棉袄来,我就让珊珊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