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实在不知去哪,却突然瞧见那个书斋的伙计们正在谈论给丞相家送书纸的事,悄悄跟上去,果然找到了惊鸿家。
我毫不客气地翻墙进了门,决定一探究竟。
这院内的世界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显得烟火气十足,只是看不见半缕人烟。
走近了才发现,缘是主人家舍了各种假山奇景,改用什么糖葫芦串子,首饰小推车,糖水铺子的木头架子连成高低错落的一串串,再在上面种些杂七杂八的花,摆上一串串热闹的陈设。
我越绕着路往里走越觉得稀奇,看着惊鸿骨子里可不像个如此喜爱热闹又贴近民生的人。
从小路里出来,面前连成片的房子倒显得高大又阔气,只是仍然没有一个人。正对着我的宽广通风的前廊上设了张孤零零的案,惊鸿坐在那里,退了朝服,面前摆了一盘残棋的棋局,他正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一边用工具碾磨框里的草药。
我又想起叁哥给我讲过的奇怪传言,听说右丞相府是没有下人的,他每天上朝下朝马车会自己跑,不需要赶马的人,邪门得很。
再往后看应是这宅子的主屋,主屋和前廊之间,横隔着一尊快跟房子一边高的,巨大无比又夺人眼球的白玉树,白皙无暇的枝干,树冠上的叶子片片碧透,每一片都价值不菲的样子。
不知是我眼花还是怎的,总觉得这玉树周围仙雾蒸腾,我暗暗乍舌,惊鸿收的全部贿赂,大概全用来造这棵树了吧。
我正躲在那里想着,突然听廊下坐着的那人远远道:“将军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
他可是连头都没抬,是如何察觉我的。
另一侧的路上远远走来两个抬着书箱的小童,正是刚刚那个书斋里送的那些,我怕他们发现我,急匆匆地跑去惊鸿案桌对面坐下。
他握着药杵,略带惊诧的抬头看我:“怎么行的如此匆忙?”
我对他露出虚伪的八颗牙齿笑容道:“我怕来晚了,丞相的茶凉。”
他垂下头暗自捂着袖子娘里娘气地笑了笑,才倒了茶递给我。
那两个小童放下书箱,默默行了礼便出去了,话也不说,表情也没有,仿佛是两个木人。
“这茶加了什么?还挺好喝。”我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才觉得稀奇。
他笑了笑,对我道:“山楂,板蓝根,薄荷。”
我又看他从筐里捡起一种不知名草药放在研钵里磨成碎末。
惊鸿的话很少,只专注做手里的事情,也不问问我怎么突然出现在他家里,于是我只能没话找话道:“你家门前这棵玉树可真大,你这哪来的钱买这么大棵树。”
可别是收受贿赂吧……
他抬起头来给我续水,才又道:“它是白木,是一种长在深山里的树。”
“什么?这是活的?”
我蹭地站起来凑近那棵树。
他点点头,理了理手里的东西,又对我道:“将军若是喜欢,我可以剪一枝送你。”
我没答话,凑近了才发现这树的根竟真的埋在土里,只是它周围冒着寒气,连带着吹过来的穿堂风也凉了许多。
树干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许是因为它本身过寒的缘故,仿佛有种魔力在吸引我,我分外唐突的,用手贴上去摸了摸。
身后的惊鸿突然一阵阵咳嗽,似是被茶水猛地呛到了,我赶紧收回了手。
枝干如白玉般细腻冰寒,我的手里只留下了一片水渍,待到惊鸿终于不咳了,才对他道:“不了,这么漂亮的树剪下来一枝怪可惜的,我又不会养,若是我什么时候想看了,可以再来你这里看。”
见我脸皮这么厚,惊鸿倒是没反应,只十分有涵养地笑:“自是欢迎将军。”
我围着这树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它的树杈上竟裂开个口子,似是承托不住树冠的重量。
我当即将这事告诉了惊鸿,有些关切道:“你拿绳子给它绑绑吧,许是你养在廊下又从不剪枝,树干不堪压迫。”
他闻言走过来,看了看那道伤口,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却低头对我道:“以往政务繁忙,不曾注意,多谢将军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