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一阵脆响,灯泡碎裂,公馆顿时陷入黑暗的泥沼,众人只听疾风如擂鼓,乱步似飞雪。
贺常君咬牙,干脆驮起于锦铭,叁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他趁着黑暗,挤在骚动的人流中,出公馆,找到斯蒂庞克轿车,开门,让于锦铭躺在后座。
“不行,不能放他们走,瑶瑶会死的。”于锦铭脸色发白,怀中一滩血。
贺常君发动汽车,恨恨道:“傻蛋,那也得你先保住命!”
笔直的两束车灯将严密的雨幕割开一道口子,贺常君猛踩油门,闯进去,如同蚯蚓在地道蠕动,轿车在浩瀚的黑海里,一路朝公寓狂奔。
他们很快到公寓。
贺常君停车,拽住于锦铭的脚踝,拖出来。
他的皮肤有点冷,不是什么好征兆。
好在于锦铭意识清醒,右手扶着贺常君的肩,硬撑着上楼。
全湿透了。
雨水沿衣裳,从门关淌到客厅。
“来不及打麻药,你忍着点。”贺常君取出医疗箱,又拿来一瓶高浓度伏特加,递给他。
于锦铭平躺,猛灌一口烈酒。“别废话了。”
衬衣黏住了伤口,贺常君小心翼翼地剪开被血浸透的白布,开始清创。他没在伤口发现子弹,也没瞧见贯穿伤,松了口气。
“可能是你皮带系得高,金属扣挡了一下,叫子弹擦过去了。不然那么近的距离,内脏都给你打出来,流一地。”贺常君道。“躺好,我给你包扎。”
于锦铭无声地笑了笑,惨白的脸上浮出些许红晕。
“行了,我没事。”他轻轻说。“你快跑。”
贺常君抿唇,眼皮低着,不搭理他,用双氧水冲洗完伤口,拿起手术剪,开始清理因灼烧而坏死的血肉。
一剪子下去,于锦铭龇牙咧嘴,右手握拳,狠狠捶向地板。
“你不问我是不是间谍了?”贺常君问。
于锦铭躺在地板,偏头看向贺常君,又咧嘴一笑,怪傻的。
贺常君猜他是酒上头。
“是又怎么样?”于锦铭反问。
贺常君剪出一段纱布,“那说明我利用了你。”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于锦铭道。
贺常君不语。
包扎完伤口,他起身回自己的卧室,取出一迭纸,又去拿来火盆。
他用于锦铭的打火机,点燃文件。一抹腥红自手心飘飘然坠落,仿如落日余晖。猩红不断蚕食白纸,烧得毕剥作响,一口热气呼出去,盆内的黑灰柳絮般四处飘。
“我的表。”贺常君烧着资料,突然开口。
“怎么?”
“记得帮我去修。”贺常君看向于锦铭,微微一笑。“你这人,从小就爱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