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做七的事还得麻烦嬢嬢,小瑶干不了。她比较笨,又怕生,上不得台面。”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被丈夫狠狠羞辱了。
可又能怎么样?谁叫丈夫是天,妻子是地,他说她笨,她就是笨,容不得半点反驳。
苏青瑶压在门板上的手缓缓攥拳,安静了好一会儿,接着一步一步沿着楼梯退了下去。
那天夜里,徐志怀回来得依旧很晚。
苏青瑶穿着睡裙,怀里揣着汤婆子,正趴在床上看连环画。她听到门关传来响动,飞快将绘本塞到枕头下。徐志怀脱掉棉袍,露出里头长衫。他挂好衣裳,坐到床畔。苏青瑶四肢并用地爬下床,半跪在他跟前,帮他脱靴。
坑洼的石地板膈着膝盖,苏青瑶两手托住鞋跟,往外拔。她力气小,一下没拔出来,又铆足劲拔第二次,这下用力过猛,不但叫睡裙蹭上一道灰印,还刮伤了小拇指的指甲。她拎着靴子起身,垂下眼帘,装作无意地提起“做七”。
“我已经托大伯母准备了,你就歇着吧,这边跟上海不一样,规矩很多。”徐志怀瞥她,蹙着眉,那神情倒像在嫌她不识好歹。
“你都没跟我商量。”苏青瑶道。
徐志怀顿了顿,好似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你干不来。”他嘴硬。“少胡闹。”
话音方落,苏青瑶也不晓得自己身体里哪来一股怨气,逼着她扬起手,一把甩掉了手里的靴子。
徐志怀眉头皱得更紧,赤足下地,弯腰捡回皮靴,转回身,又见苏青瑶坐到床上,鼻子一抽一抽地开始掉眼泪。
“好好的,你哭什么。”他问。
苏青瑶不理他。
徐志怀有些烦躁,大步走回去,强硬地捧起她的脸,一面替她擦眼泪,一面训她。“苏青瑶,一天哭八回,你脸上镶了两个水龙头?”
苏青瑶不敢同他顶嘴,咬着牙,皱皱鼻子,哭得更厉害。
“又娇气又爱耍性子。”他埋怨。
现在想,她大约的确是爱过那个男人的。
苏青瑶翻身,细细咀嚼着往事,竟不知不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