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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2 / 2)

入侵 龚心文 9920 字 5个月前

在半途中想起什么似的,抛下来一个苹果。“给你苹果。路上买的。”

阴影中伸出来的手臂敏捷地接住那个苹果。

女仆装的白色围裙在半空中晃过。

“谢谢小姐。”那个藏在暗处的声音说。

“啊,好酸。”

林苑的卧室在最顶层的阁楼。

屋子不大,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柔软的床。

床头和所有的柜子里堆挂满了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东西,把小小的卧室填充得满满当当。

里面有一些能量石串成的风铃,旧日遗骸里才会有的荧光灯招牌,坏掉的仿真机器人头颅,

还有各种大小不一的娃娃和毛绒玩具。

像是一间收集癖好古怪的儿童房。

墙上的窗户很大,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出去,可以看见夜色中的白塔,高低错落的房屋,还有亮着路灯的道路。

在那青石板铺的道路上,刚刚卖苹果的一家三口走在回家的路上。

母亲抱着女儿,父亲推着车子,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分吃林苑留下来的那个苹果。

吃得无比香甜,好像他们手里的那个苹果和林苑的那个根本不是相同的东西。

林苑的手指贴着冰凉的玻璃,站在玻璃窗后,从高高的阁楼上,凝望那小小的三个身影。

一滴雨水打在指尖前的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下起了细细的雨。

父亲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女儿和妻子的头上。

小小的三个人影,在雨中紧紧相互簇拥着,飞快地推着车向前跑。

林苑就这样站在玻璃窗后,一直看着。

直到他们的身影被雨幕覆盖,看不见为止。

那三个人看起来为什么那么开心?

林苑觉得白塔里的那些人说得很对,她得了情感缺失的毛病。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什么情绪,既体会不到特别开心的事,也感受不到难过。

一个情感缺失的向导。

林苑呆愣了一会,想起什么,爬上床,伸手在床头的玩具柜里翻了半天。

翻出一只巴掌大小,半新不旧的虎鲸布偶。

“我就说嘛。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东西。”林苑有一点高兴起来,她仰面躺着,举起那只圆鼓鼓的布偶把玩。

她想不起来这是自己什么时候得到的玩具。这间屋子里有无数这样她想不起来的东西。

林苑没有属于幼年时期的记忆。

那些人告诉她,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和家人经历了一场大火。

她的父母双亲都在那场火灾中被烧死了,只护住了年幼的她。

只是不论长大以后的林苑怎么去回忆,都想不起当年的那场火和年幼时期的事。

那段时光是空白的。

像段岁月被蒙上了一层白雾,想要看时,总是迷迷茫茫的一片,怎么看也看不真切。

她只知道自己是被接到白塔中养大的,从小她的精神力鉴定的数值就很高,早早地匹配了身世显赫的未婚夫。

最近才终于被允许,回到这个荒废多年的家。

林苑把玩着小小的虎鲸布偶,布偶的尾巴有一个地方开了线,跑出一点白色的棉花,她伸手把棉花戳进去。

虎鲸布偶胖乎乎的十分可爱,黑色的脊背,白白的肚皮,头部两侧的白色眼斑看起来好像在笑一样。仿佛随时能冲你发出嘤嘤的鲸鸣声。用手指戳一戳,很有弹性。

和今天,在那片精神海中看见的那只虎鲸不太一样。

林苑张开手掌,做了个抓握的手势,回想起当时触手们传来的感觉。

那只鱼太瘦了,卷住他的时候瘦骨嶙峋的感觉,皮肤上还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

不是特别的好摸。

躺在床上,摆弄着手中绵软的布偶,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林苑慢慢地睡着了。

睡梦中仿佛又来到了那片海底。

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站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窗外是深沉的海水,有巨大的鲸鱼游过。

鲸鱼发出嘤嘤的鸣叫,仿佛在提醒着她什么,又像是在唱一首悲伤的歌。

“小苑,小苑。”有人在喊她。

林苑转过头,一对看不清面目的夫妻冲进屋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至少要把小苑送出去。”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火,火燃烧得非常猛烈。

林苑被两双胳膊护着,紧紧护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原来,那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母亲是强大的哨兵,父亲是温柔的向导。

四周的火烧得非常大,母亲把她抱在怀里,踩着火海,迈着长腿一路飞奔。

小小的林苑蜷缩在母亲的怀里,心里却一点不觉得害怕。

她既感受不到炎热,也感觉不到痛苦,只觉得心中一片安宁。

身为向导的父亲屏蔽了她的感官,降低了她的五感。

让她感觉不到痛苦,也察觉不到恐怖。

在炙热的火海中,母亲护着她的身体,父亲守着她的精神图景。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他们像在烈火中跑了无限久。

林苑听见父亲温柔的声音传来,

“小苑,来,爸爸教你怎样控制哨兵的世界。”

她看不清父亲的脸,但那温柔的声音却在她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小苑你是个天才,你一定可以的。”

“剩下的路,就由你和妈妈一起走了。”

不!

林苑一下睁开了眼睛。

梦境消失了,梦境中的记忆也消散大半。

她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窗外的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很大,夜色浓稠得和墨一般。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玻璃,玻璃上流淌着无数蜿蜒爬行的水痕。

林苑茫然地坐了起来,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发了很久的呆。

突然间她愣愣地想,

那条鱼,

不,那个哨兵,是不是还坐在那条巷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