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独立生活,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从前做学生,即便在外面租住,他也没觉得有太多繁杂事项劳神。现在成为工位上的螺钉,虽说每一分钟都挣得心安,但挤在夜晚九点的地铁上,看着一个个无神的青年人各自忧心,也难免升起一些焦躁和憋闷。疲惫从皮鞋下微微麻木的脚趾爬上来,车门外广告灯箱频繁闪烁,他的脸也印在其中。
所幸没被卷进去,姐姐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没挪动位置,只是礼貌地压低声音——工作日晚间和他相伴的这些男男女女,是倦到眼皮都抬不起来的。
“知远,快到家了吗?”
“嗯,快了”,他挑挑眉心,不自觉拢着的皮肤渐渐舒展开,“还有两站,等我。”
他现在很少在外面喊她“姐”了,似乎只要隐去这个标识亲缘的称谓,便能在外人前偷得一份庸常情侣的自如,只是想不到什么代替,“宝宝”、“宝贝”、“亲爱的”这些太肉麻,“知悠”、“悠悠”这些又太亲疏,于是便吞了音似的,语调放柔,当是语焉不详的恳切,分不清几分是做弟弟的怜,几分是做男朋友的爱。
“好哦……我今天从三食堂里带了莲蓉酥回来,要给你留一个吗?”
他已经想到姐姐一边打电话一边盯着电脑的模样了,鼠标侧前方一定摆着一盘小糕点,碎屑堆里埋着剩下的最后一块,诱惑着眼前的可人儿——再吃一块吧,反正吃完了也不会被发现。
于是他笑着说好——其实一点都不想吃,只是知道她肯定要为这犹犹豫豫的一句懊悔,像个最平常不过的馋嘴的少女,却肯为心爱的男孩让渡味蕾的满足。
于是忍不住再添了一句,“不过要是被小猫拖去吃掉也是没办法的事,拜托要小心给我留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