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悠想自己只有片刻的诧然就明白了吴艺瑾的话。
她甚至不用装傻充愣地问她指的是谁,什么分开,她到底想问什么。那些只发生在艳俗小说和滥情剧目中的夸张的戏剧性瞬间在她们之间绝无展开的可能。从跟着吴艺瑾走的那个时刻就萌生出的预感已经为让她对此有了充足的准备——这或许多多少少也能算作一种天赋,一种作为女性的对于恐慌的不安预知。
而令她格外庆幸地是,吴艺瑾是个聪颖的人,她能够施予她一点可以共享的微妙的默契。
她们心知肚明地掐头去尾,她们心照不宣地缄口慎言。
栏杆的冷硬隔着衣袖爬上手肘,像是给双臂套上了一层冰枷,让她动弹不得。河面被轻风催起皱纹似的曲波,在各异的灯盏映射下被拧成斑驳的光带,她想她没办法扯谎。
“大二那年春天。”
这个冬天该更冷些的,要是张开口就会吐出雾气,话语里漫出的心绪就能够如烟云般散去。可时节不应,夜风不浓。
又是良久的沉默,缓慢流动的河水卷走光影和声响,被风扬起的发丝挠着鬓角,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要不是余光里仍能感受到人影,她会以为女孩早已悄声离去。
“医务室那次…”
她终于听见吴艺瑾再次开口,可这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要被吹散在风中。
吴艺瑾艰难地把话说出口,喉咙里像是卡了刀片一样地刺痛。时隔这么久,她竟然还能回忆起当时的画面,甚至清晰到足以看清打在地面上的金色晕影,足以数清光柱里翩跹跃动的尘粒——那极美的油画般的场景她明明自对峙之后再未回想过。
她在听到季驰喊出这个梦魇中的名字时猛然间如受击一般,还没来得及表达抗拒,就被她那人高马大的男朋友直接拖到了方知悠面前。她低着头不愿看到她的脸或是她的弟弟,对方显然没有认出她,语气大方地跟季驰寒暄,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她听见男朋友这三个字更是震惊,现在他们连掩盖都不掩盖了吗,面对曾经的同学就这么坦然吗。她埋着头要把手指搅碎,他们怎么能,怎么敢。
这点杂念很快被一声“悠悠”击碎,她循声望去,不是他,不是方知远,原来是真的“男朋友”。
她多少有些如释重负,还好他们有最基本的羞耻心。
但随之而来的更多的是怨愤,做了那样的事,怎么还能这么自然地重新回到正常的恋爱关系中。既然都不顾伦理也要互相纠缠,怎么能再放开彼此。难道促使他们打破禁忌、跨越伦理的就只是青春的激情和欲望,而与爱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