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婷睿被江妈江爸一路上的念念叨叨烦得不行,这边老妈还在边拽她边问,“睿睿,我看楼下那边卖床垫呢,要不要再买一套?”
江爸先插了嘴,“我刚才去看了一下,卖的贵,还没咱们底下的乡镇做得好呢。”
江婷睿擦擦额头不断渗出的汗,今天的防晒是白擦了,怎么北上这么远,反倒赛家里一般热。手里攥着的弟弟也热到蔫了,无精打采地黏在她身后,全然没了刚进校园的那种新鲜劲。
她自己也快受不了了,车上装了一堆行李,刚才在学校里的代收点又取了事先邮递过来的被褥——他们还没借到小推车——老爸老妈都左手右手满满当当地拎满了东西,怎么还想着再买点?
她拉着臭小子一边快步朝宿舍楼走,一边拒绝,“老妈,你还不嫌沉啊,你看看咱们四个人都没有空手了,我感觉前几年送江婷欣上大学也没这大阵势啊。”
“你跟你姐能一样吗,她那学校就在家门口,你这跑北京,离家快一千五百公里了,我能不多操点心吗?”
她现在觉得大姐没来真是明智的决定,说什么考研时间紧张,她看估计是早就预料到送行的繁忙和劳累,何况她大学的时候肯定来过北京玩,根本就对妹妹的报到避而远之。
她对江妈的操心不置评,只快步拉着马上就要上四年级的小家伙进了宿舍楼大门——在他出生前她就知道,即使对于他们这样看起来开明的家庭,一个儿子也是必须的。说是地区传统也好,说是老辈的执念也罢,男丁男丁,没有男孩怎么行呢。
登记完之后就可以进宿舍,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几乎已经没有地面的空间了,没站人的地上堆满了行李。六人寝的宿舍里算上她已经到了四个人,加上帮忙收拾的家长,实在是没有下脚的空间了。她只好先把弟弟推出去,看了分配的床位表就把手头的东西往自己的下铺一堆,准备等人少了再收拾。
她现在能抽出时间打量一下未来的舍友了,开学前她已经通过新生大群把大家拉进一个宿舍小群了,只不过说话的人少,爆照的更是没有,她对不上人脸。
她抬头向自己的上铺看,却发觉跪在铺面上忙碌的根本不是女孩,直挺的鼻梁,疏淡的眉眼,冷白的皮肤,她一直讨厌的印花衬衫在少年略显单薄的肩上却有种莫名的舒爽。
男孩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扭头看她,她正想说些什么,身旁递出一截瓷白的手臂,男孩顺手接过了手里的湿巾,向她点点头就回身去擦床头的铁柜。
她转身去看身旁人,银白色的头发下是一张极美的脸,即便在美女如云的文科院校,视线之中的女孩也能够称得上是优越。
对面的人先开口了,说自己是方知悠,看来以后就应该是睡在她上铺了。江婷睿笑笑,问她上面的人是她男朋友吗,感觉他们两个真是般配呢。
方知悠愣了一愣,对啊,谁会怀疑呢,他们是异卵双胞胎,长得眉眼相似,却根本不会有人理所当然地往家人方面去想,她于是郑重点头,笑得灿烂,“我男朋友,在T大读书,他来帮我收拾宿舍~”
方知远正俯身擦着第二层柜面上积满的灰,听见姐姐没有任何玩笑语气的肯定之后心下一沉,她要和她们做四年的室友,他们这样的关系根本就不可能一直掩饰下去。一个称呼,一通电话,一张表格,都会把他们心甘情愿的自欺欺人击得粉碎。到时候,在百口莫辩的尴尬背后,是足以将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灾难性的后果。
夏日楼道里的凉气从窗缝处隐隐地爬上他的后背,开始渐渐扼上他的喉咙。他明了姐姐出自情欲的激情中所不能掩藏的爱意,只是他已经预见了那可怕的困局,那是一切言语都不能辩白的罪恶,他不能让姐姐置于这样的危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