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根糖葫芦被她郑重地放在他刚杀过人的手掌心里,黏腻的糖汁仿佛化开了所有脏污,顺着手指一点点沾染上他的心脏。
他视线微动,落在那被她的手指蹭过的地方,眼神发暗,想要解释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口。
如果被她知道他阴暗的那一面,她肯定永远都不会再理他了。
“想什么呢?吃呀。”
姜馥见他迟迟不动,捏起其中一串糖葫芦就塞入他紧闭的嘴里,他的脸颊被迫鼓起一个凸点来。
浓郁的甜味在他口腔里化开,一点一点融化他的城墙壁垒。
趁着他吃糖之际,姜馥灵活一转,转到他的背后,小手胡乱地把他背上的衣服掀开,往里钻。
她刚刚已经把救火的整件事情都向卫兵打听过了,那些记忆碎片在见到他后也一点点地融合起来,形成一个整体。
李砚没有防备,被她突然的行为吓到,半咳起来,后背也就这么大刺刺地在她面前敞开。
深一条浅一条的血痕相互交错,有的形成血痂,有的还在往外渗血,木刺扎进肉里,还有大片灼烧的痕迹,隐隐有化脓的迹象。
揪心的疼痛从她心里缓缓升起。
李砚乖乖地站在那里,面上平静,除了耳尖发红之外,没有表现出一丝痛苦。
姜馥沉默地把他的衣服放下,眼神瞟到他堆满污泥的布靴,心里了然。
她牵过他的手,把他拉进院子里。
可是,她没拉动。
她疑惑地回过头去,李砚将余下的那串糖葫芦直接送到她的嘴边,糖汁沾在她的嘴唇上,湿湿的。
“你吃。”
她低眉看着那串糖葫芦,犹豫了下,才把顶头的那个大葫芦吃进嘴里,咬了一大口下来,还余一小口在上面,留有深深的齿印。
她坏心眼地朝他一笑,不管不顾地牵起他的手往里走,
“我不能吃太多糖,牙都要蛀光了,我买回来就是给你吃的。”
她义正词严地拍拍胸脯,极为正义地向他摆摆手,眼睛却巴巴地盯着那串糖葫芦。
言下之意是她很珍惜它,他必须得吃个干干净净。
李砚被她牵着,目光落在那串被咬了一大口的糖葫芦上,没有过多犹豫,就吞吃了下去。
听到他吞咽的声音,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步伐轻快起来。
晚饭结束,姜馥唤了医官,在她的监督下,李砚背上和脚上的伤口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之前被她笨拙包扎的打了死结的绷带被丢在一边,姜馥有些不自在,退出屋,到自己的卧房里去。
她躺在床榻上,想了想,又爬起来,把那幅画像翻了出来,抱在怀里细细端详。
她总冥冥之中觉得这幅画有什么奇怪之处,父亲临死前把它揣在怀里,绝不会是只是疼爱她记挂她这么简单。
父亲的遗诏,和这幅画,到底有什么关联?
计上心头,姜馥盯着那一大团黑乎乎的墨汁,把它放在蜡烛下轻轻烤起来。
半个钟头过去,那幅画上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姜馥不死心,举着它细细地看。
兴许是温度太高,火苗心子一下窜到画纸上,烧起来,姜馥下意识地拿手去扑。
画像是扑灭了,但她的手被火苗烧到,发红发烫。
这剧烈的痛意让她回忆起让她差点丧命的大火。
若是没有李砚的舍命相救,她怕是活不到现在。
这次的刺杀凶手,她有两个怀疑对象,一个是那位狗皇帝,另一位,是泰轩。
她在现场听到了他的声音,但这一切,都来得太巧了。
她不会信这是个巧合。
姜馥把那幅画像放到嘴边吹了吹,确认它不会再燃后,小心地把它放在匣子里锁好,抱在怀里,往李砚的卧房走。
这个东西,只有交给他保管,她才最安心。
她没有多大的反抗能力,若是有人真的来抢,她是抢不过的。
李砚卧房的灯还亮着,他还没睡,姜馥在他的门口站定,敲了敲门,不等回应,就推门而入。
李砚坐在床榻边,衣衫半敞,显然是准备入睡了。
姜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她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把手里的盒子郑重地递给他,
“这个东西你拿好了,对我很重要,不许丢掉。”
她不放心地摸了摸,又补充道:“我只是暂时放在你这里,不许据为私有。”
她一口气说完,长舒一口气,抬眼看向他的脸。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