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弥漫,空气更加稀薄,所有的视线都被阻挡。
若是只有李砚一人, 他有把握能够出去,大不了就是把整个房子毁掉。
怀里的人儿轻呓一声,眉头皱得紧, 惨白着脸靠在他的怀里,嘴唇上渗着血,两只小手无力地垂下。
李砚拾起她的一只手挂在他的脖子上, 半蹲着把她整个人抱在腿上。
裙摆被烈焰烧灼, 已经毁得不成样子。
李砚全身肌肉紧绷, 冷汗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淌下来,那条伤腿承受着压力,痉挛地颤抖。
背部火辣辣的痛沿着神经蔓延,他的手臂发麻,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两列卫兵手捧大水缸迅速进入,准备为李砚开辟一条生路。
“都给我滚出去。”
李砚挡住她的腿,血液浸满指缝,顺着指尖滴落下来。
他把姜馥包在怀里,如同炼狱里的魔鬼,眼尾暗红。
卫兵退散开来,立在门外。
火势越发凶猛。
李砚慢慢伸直曲起的伤腿,抱着她缓缓地站起来。
黑色的布靴毫不犹疑地踏入赤红的烈焰里,滚烫的热度直穿脚心。
姜馥好像感受到了热意,无意识地缩了缩,发丝散乱在他的脖子上。
他立在那儿,如一柄刚直的长剑,一瘸一拐地把她抱出火场...
李府。
姜馥被困在梦魇里,怎么也醒不过来,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就是来来回回打转,始终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没有一丝光透进来,她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到处地奔跑。
很疲累,很疲累的感觉。
她有些麻木,想摊下来躺一会,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前走。
她一抓上那只手,那种疲累的感觉就消失了,她的身体轻快起来,周身围绕起一股温暖,她感觉到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她很安全......
姜馥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以烟正跪在她的床前,小心地给她腿上和手上上药。
一股空落落的感觉陡然在她心里升起。
见她醒了,以烟开心起来,眼角通红,“大夫说夫人只是一些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养养就好了,可奴婢在您床前看了您许久,您都不醒,夫人,您可还有哪里不适,奴婢这就去叫大夫。”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叽叽喳喳的声音闹得有些头疼,姜馥上下打量了一眼,以烟还穿着昨日的衣服,依稀可见昨日的狼狈。
“怎的,没换药?”
以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甚在意地瞅瞅自己,道:
“没事的,夫人,奴婢已经不疼了。”
“怪我吗?”
以烟头摇得像拨浪鼓,“奴婢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理当受罚,夫人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不敢造次。”
她语气诚恳,向姜馥表露忠心。
她一直觉得,光有敬意,是不能让一个人完全顺从的。
姜馥挑挑眉,往四周继续打量了一眼,才道:
“李砚呢?昨日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的脑袋晕胀,只记得她昏倒在那场大火里,炽骨的烈焰灼烧她的皮肤,再然后,她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残留的毒性又在她体内发作,目光所及之处开始颠倒,旋转,她脸色有些难看,背靠下来,艰难地喘气。
“夫人,快喝药——”,以烟见状,拿起一旁的小碗,舀了一勺到她嘴边,“——大人昨日将您抱回来,但您身子太过虚弱,大人不放心,一直守在您床边,刚刚才走。”
一碗药进入胃里,姜馥才觉得舒适了些,她抬头掠过窗子,眼里露出一抹担心。
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去哪了?
“夫人,你起来做什么?”以烟忙搀扶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又栽倒。
“我想找找他。”
-
“大人,您来了。”
落虹街上,卫兵站成两列,随着李砚的走近,越发肃穆恭敬。
李砚一身黑袍,看不出任何异样,跛着脚,走得慢,却令人心生畏惧。
他低头睨了一眼钉在地面上血肉模糊的男人,新鲜的血液层层叠涂在暗红干涸的血迹之上,有种枯败诡迷之感。
男人的脸颊枯瘦干瘪,仿佛下一秒就会血液流尽而亡,只剩下肚子在微弱地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