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上并没有打上钉子,姜馥用力推了推,沉重的棺材开了一条口子,腐烂的气味从缝里透出来。
一条手臂再次横在她的面前。
这次姜馥犹豫了,她沉默地让他遮住她的视线,昔日的光影依次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她呆呆地立在那儿,父亲这么重礼节的人,她应该让他早日下葬才是,而不是一直让他不得安生。
她真不孝。
触摸在棺材上的指尖缓慢而坚决地推开了上面的盖子。
沉重的刺噶声在密室内响起,尖锐而凄厉。
刺鼻的腐烂味儿直冲,还有蝇虫惊起,擦着她的头发掠过,死气从那口棺材渗出来。
点点湿润在李砚的掌心,李砚动了动,手掌伸直,没透出半点指缝。
半晌,他的肩膀往后压了压,手放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除却刚刚的那点湿润外,她没有再掉下一滴泪来。
她的嘴唇抿着,脸颊的肌肉绷紧,视线仿佛透过那口棺材看向了别处。
白色的蝇蛆在尸体上扭动,好像几万只交汇在一起,撕扯着早已发黄发紫的皮肉。
只有宽大的那身衣服昭示着曾经无比尊贵的地位。
姜馥整个人都绷得很紧,一直到出来,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麻木地像个行尸走肉,也懒得与李砚争个什么高低,只是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
安静得像要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马车停靠在府门前,姜馥还是靠在车窗上,没动。
浓密的长睫顺服地贴在眼睑上,小小的身子整个缩在窗边。
李砚正要伸手将她抱下去,她突然睁开眼,躲开他的触碰,自己一个人慢慢从轿子上跨下来。
疏远而冷漠。
李砚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走进来。
姜馥一个人走回两人的主卧,房间空荡荡的,以烟也不在。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书房,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一股脑全搬回了原来住的地方。
这间几乎一模一样的寝宫里似乎也装载了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回忆。
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把所有东西都放好,把当初为了追李砚的话本子踢到角落里,保证它们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后,最终抱着那摞字画靠在了软塌上。
笔笔墨香都传递着父亲的温度。
他绝不是那个身上爬满了臭蛆的人。
姜馥把头埋进那摞字画里,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发泄完后,姜馥才抬起头来把那摞字画好好端详。
最上面的是她的一张画像。
落笔清晰有力,绘形栩栩如生。
她把那张画收好,又继续往下翻,越往下,她的眉头皱得越紧。
为什么她找不到那副画像了?
姜馥爬起来,把那摞东西放一边,又重新折返回主卧里。
一刻钟过去,姜馥仍是没找到那副沾了毒的画像。
怎么回事?
她头上冒出些细汗,来不及细想,习惯性地脱口而出:“以烟,我的画像你收哪去了?”
回答她的是呼呼的风声。
以烟被调走了,姜馥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无助感使她整个人不受抑制地痉挛起来,她艰难地坐到椅背上,手不停地抖起来,连笔也险些抓握不住。
半晌,她撂下笔墨,直奔书房。
房门敞开,门内没有人影。
姜馥找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他的影子,连杨子也不见了。
偌大的李府,她竟找不到一个可以询问的人。
再难维持情绪,她脸色苍白,有些颓败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望着外面。
明明她刚刚还对李砚退避三舍,这会儿又得找寻他的帮忙。
姜馥,你贱不贱呀?
她勾起唇角,眼里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