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有些困难,外头的人停住了。
她的脚被放进一个金属的器具里,然后接触到了水,那双大手在她的脚上慢慢地揉捏,她的脚感到有些刺痛,但很快就缓解了,温暖包裹着她,她的伤口好像也在被缓慢地修补。
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从脚底传进她的大脑,她呼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但紧接着更强的窒息感来临。
长久地被闷在被子里,空气并不流通,现已到达了一个极限,她有种濒死的错觉。
她一下子掀开盖在脑袋上的被子,露出一张被憋红了的脸。
而李砚就像是毫不在意一样,缓慢又富有技巧地揉捏着她的脚,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并无血迹。
她的脚被黑糊糊的水包裹着,隐隐约约透出一股药味。
“这样会好得更快些。”
李砚淡淡地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适时解释道,把她的脚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擦干净,包起来。
这样坦然又真诚的态度,让她刚刚有些卑鄙的心思无所遁形。
她没了脾气,安静地躺在床上,享受着他的妥帖和细致。
“我们小时候有见过吗?”
姜馥踌躇着,还是把压在心底的疑问再次抛给了他。
李砚的手一顿,把她的脚用被子盖好确定不会受凉后,才开口道:“人的一辈子并没有多长,执着过去的事并没有什么意义。”
她记不记得他都无所谓,只要她在他眼前,好好的,就够了。
“明日是程珏的放逐之日,外头可能会有些吵,你赶紧睡觉。”
已经耽误了好些时辰,李砚怕她睡不好,犹豫了下,伸出手准备捂住她的耳朵。
姜馥轻轻笑起来,似是被他说服了,倒也没再反驳,只是把他的手拿下来:“明日我也想去看看热闹。”
“你背我去。”怕他反驳,又为是让他安心,姜馥又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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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明,被里的人儿已沉沉睡去,李砚这才起身,轻轻地朝门外走去。
书房里,杨子跪拜在他面前,有些担心道:“大人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让那程珏得以脱身离开?她屡次三番伤害夫人,与您作对,这种祸害不除实有隐患!”
“昨日她们的对话你不是听清楚了?”
李砚整了整袖子上的袖扣,姜馥抓着它睡觉,此时已经有些歪了。
“程珏一死,大人是怕夫人发现您就是她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小孩子吗?可属下不懂,这明明就是促进你们感情的好机会。”
“不可。”
他并不想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那颗袖扣已经彻底歪斜,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了,李砚把手放下,凑耳在杨子旁说了句话,杨子领命,退身离开。
辰时,姜馥如愿趴在李砚的背上来到了落虹街,程珏一行人被逐的必经之处。
他们一身便衣,隐在人群中,并不引人注意。
程珏被绑在牢车里,披头散发,已经接受了很多老百姓的洗礼,蛋液混在她的头发里,顺着脸颊淌下来,又腥又臭的味道从远至近。
姜馥捂住鼻子,露出手上的玉镯。
待那一行人走近她身旁时,程珏突然疯了一样扭动起来,空洞的眼球牢牢地盯在她的脸上,污浊的手以怪异的姿势举起,直指她手上的玉镯。
发毛的感觉在姜馥心中升起,她强行稳住心神,她并不认为在这种闹市里程珏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但那麻木干瘦的脸上荡漾着异样的光,着实让她无法忽视,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
第24章 演戏
程珏疯疯癫癫地笑起来, 沾满血污的脸扭曲着,嘴唇一张一合,前头的侍卫拉着牢车飞快地从她跟前走过, 但那一字一句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姜馥的耳里。
“你就是阿砚那个心上人的替身,哈哈哈...”
“你们两个人, 都得死。”
枯瘦暗哑的声音, 如恶魔的低语, 回绕在她的耳边,姜馥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明明前言不搭后语, 但心慌的感觉却越来越强。
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不受控地发生。
血色褪去,姜馥白着一张脸, 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左腕上的玉镯。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李砚侧头向她看去, 一抹了然出现在他的眼里, 随后是淡淡的心疼。
但前方的巨大的动静又很快吸走了姜馥的全部注意力, 她来不及细想,只见一名瘦高的男子拦住牢车的去路,但他还没来得及去解救牢里的人, 便顷刻间被数柄长剑贯穿胸膛。
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他缓缓倒地,瞪大的双眼里充满了愤恨与不甘, 布满青筋的手无助地向牢车的方向伸着,却没得到车里人的半分垂怜。
那个劫持她去救程珏的人,此刻栽倒在地上, 了无生气, 身下一片殷红。
牢车从他身上轧过去, 车里人手舞足蹈,疯疯癫癫地笑着,离他远去。
再次直面这相似的,跟她父皇一样的惨痛,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腹腔急速上涌,姜馥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小脸苍白,挣扎着从李砚身上下来,随即扶在路边,一股脑把所有能吐的都吐了出来。
她弯下身子,没有看到李砚眼底的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