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弟子有些紧张地望过去,瞧见姜里雁和傅疏都很淡定,他们也慢慢放松。
几根沾满湿润泥土的粗壮树根掀翻白玉砖,小心翼翼护着一个坛子,将它送到姜里雁的面前,才缓缓退回去,不忘将掀翻的白玉砖收齐盖回原处。
姜里雁捧起酒坛,晃了晃,里边倒是还有点声响,干脆直接拍去坛口的禁制,一股浓郁醇香瞬间飘扬。
弟子们下意识深吸一口,双颊顿时酡红,体内灵脉却悄然凝实了些许。
坛子里的酒液微微粘稠像是琥珀,但又清澈泛着金黄。
姜里雁不爱喝酒,这坛子里的酒却是例外,因为是她亲手酿造的。
给纪亓他们四人的酒液不过杯底薄薄一层,自己则是满满一碗,至于傅疏,勉强给了他一小杯,坛子里还剩不少,姜里雁打上禁制收进她的小金库里。
“喝!”
姜里雁举起碗,琥珀般的酒液微微晃荡,她面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当初一众好友皆知自己必死的宿命,有的坦然,有的不甘,在大多数好友决定从容赴死,等待未知的复生以后,姜里雁和他们按照各自的方法酿了一坛酒。
姜里雁把女儿红的说法告诉他们,那帮子神魔鬼怪妖兴奋得乱嚎。
“很快就能再见了。”
将碗里酒液一饮而尽,姜里雁也难得感到几分醉意。
姜里雁并未驱散这股醉意,任由它混淆了自己的理智,眼前一切都带着些朦胧,其余弟子早已被这不知埋了多少年的酒醉翻躺得七歪八扭。
“来,你坐下。”
见傅疏神色依旧冷然地站着,姜里雁指着地上说道。
“……”
傅疏也不在乎地上散落的泥土,顺从地坐下,随后仰着脸看她。
“小黑莲,你来天元,到底有什么企图?”姜里雁居高临下地回视,她低笑道:“深渊可不是个好地方,白泽其实没说错,你这人长得好看,可这副俊美皮囊下藏着的暴虐邪肆,可不少。”
“你能活着,只是因为你与我算是同族,但也仅此而已,所以,你图什么,告诉我。”
姜里雁笑着问他,却不掩杀机。
所谓浩劫将至,天元乱子已经够多了,如果这朵黑莲也想搞事情,倒不如她现在趁着这股醉意直接把他做掉,省得以后再惹麻烦。
大不了打回原形,重新培养长大,多一个莲崽不多。
图你。
傅疏心中所想唯独只有这两个字,但他清楚,说出来下一刻恐怕就要死在这里,若是不说,结局自然也不会有变化。
“我不知道。”他坦然与姜里雁对视。
姜里雁沉默一瞬,这回答有些超纲,她叹道:“虽然你挺戏精,但也的确没有骗我。”
说完,她转身迈步。
“你去哪儿?”傅疏连忙站起身,尽管知道她就算醉得失去意识也不会出事,仍旧有些担心。
“去杀鸡儆猴,别跟过来,就在这看着他们。”姜里雁不耐烦地说道,随后身形消失不见。
此时的蓬莱不再是修士眼中的仙境。
所谓遍地福泽、仙人机缘,转眼就成了索命的法阵。
那些仙魂憋了数百年,曾经见过更高的巅峰,自然无法接受自己渐渐虚弱直至失去意识的现实。
当夺舍计划将要得逞之际,他们毫不介意地把事情原委,自言自语般说了出来。
即便自认气运滔天即将得到仙缘的修士们深陷阵法里,早已失去意识,他们也乐在其中说个不停,仙魂面容上黑气蔓延,神情显得有些病态。
“宗主我们要怎么办!?”
看着同门师兄弟陷入阵法,那强大仙魂任他们怎么攻击都不为所动,驭妖宗的长老焦急不已。
莫问丹咬着牙,她也试过所有的办法,哪怕丢出去的符咒将周围夷为平地,都无法中断阵法继续,她能怎么办?她也是满心的绝望。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蓬莱内各处都有发生。
原以为这会是自家宗门再进一步的机会,没曾想却遭了算计。
他们听着这些仙魂自言自语的念叨,心里惊骇不休。
所有修士努力修炼,一路修炼至渡劫,冒着多年苦修毁于一旦的殒命风险也要历劫飞升,为的是什么?
为了长生,以及变得更加强大。
可这些仙魂所言,却把所有修士们心里的美好幻想击碎,揭露了一个更为残酷的世界。
而这些仙魂也不过那个世界里的失败者,肉身被毁,颓丧地靠着秘术保留魂魄不散,溜回天元。
龟缩藏匿在蓬莱里,一躲便是数百年。
最后决定以极其阴毒的夺舍秘术,让他们有能够再来一次的机会。
对于听到这些内容的修士们而言,更为恐怖的点在于,他们得知仙魂们这么大的秘密,又怎么可能活着离开蓬莱。
大阵运转愈发急促,仙魂脸上神色越随之癫狂,他们的魂体慢慢被挤压成一团,就像是很快要被挤进新的躯壳里。
而这些修士们,无论其修为地位高低,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