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郦流白灌下又一口酒,手指慢慢敲打着膝盖,似乎连他衣袍上的暗纹都比李幼安的话有趣。
他似乎是在听,又似乎是根本不在乎她在说些什么。
李幼安只管托腮微笑。
“他是个好人。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在做坏事。他放过了我,我却觉得他碍了我的事,只想要他不得好死。可是他反而救了我,还对我说遇到他,我所有的坏事便结束了。这句话我不能忘,记了叁十多年。”
只是最后他死了。
郦流白颊上有淡淡的笑意,酒气为他的笑意添了点洒脱的意思。
“你喜欢他。他喜欢那只狐狸。他为狐狸死了,所以你要杀了她替他报仇?”
提起另一个害自己弟弟断了手臂的女子,他的口气算不上客气。甚至就是提及“喜欢”二字,他的口气中也带着些微的不屑。
人间风月,于郦流白而言,正如隔河望景,瞧个热闹而已。
他不曾沾,不想沾,不愿沾的东西,从来便找不到他身上。从前如此,往后也是如此。
李幼安直直翻了个白眼。
“才没有。你和郦疏寒还真是兄弟。一个两个的,都爱这么想。”
林厌救她,教她向善,要她学剑。
告诉她,她不能怨天地不仁,只能自己把握住天地遗漏下的一线生机。将人生中遇到的点点善缘积攒起来,慢慢便会发觉自己走在了通天大道上。
她努力去学,努力去做。可是后来他死了。
李幼安颊上的安闲柔软。月色冷清,她的乌发在月光下曳出清辉。
“我要杀涂苏,是因为我知道,就是她设计害了林厌。她害了世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毁了我一直努力想要相信的事情。我杀她,是为着这从未变过的天地,更是为了枉死的林厌——他那样的人,不该死在六博井中。”
郦流白忽而转头过来。
“死都要杀了那只狐狸?”
李幼安重重点头。
郦流白开口便笑。
“巧了。我知道那只妖狐在何处。剑修学剑之处,首推剑府。可是以铸剑之名冠绝天下的,却是丹崖山下的风雨剑庄。你一心要杀的狐妖,如今就身在风雨剑庄之中。”
绿珠剑上蜂鸣一时错乱。李幼安侧头,鬓边乌发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