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你们以为我喜欢这个专业,只是你们以为而已。”江喜停顿了一下,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眼前的人举止优雅, 每一根发丝都透露着精致,发髻盘得整齐,女式西装一丝不苟, 江喜从来没见过她失态的样子, 脸上的表情永远都平静如水,像是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值得她产生情绪的东西。
前面说了这么多, 江喜觉得这次在不说, 很多东西也许就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 语气尽量自然,想到纪睿辞, 心中又升起一份信心, “你们认识了我18年, 到头来还没一个只认识我几个月的人了解我。”
“你们不了解我在除了医学领域之外在其他地方的成绩, 你们不知道我其实还会滑雪, 前年在冰岛,我失踪的那24个小时, 其实是在滑雪,我一个人,在达尔维克滑雪场滑了很久, 我的手套不合适, 滑到一半的时候掉了一只, 一个同行的中国人将他的给了我。”
“你们不知道我其实每个月都会趁机出去蹦迪, 会出去喝酒,其实我一点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循规蹈矩,我其实经常旷课,经常上课玩手机,考试蒙混过关。”
“你们知道我在打游戏,也知道我会参加一些比赛,但是,你们不知道那些比赛的含金量,一场比赛的投资和奖金,其实比我们一个实验还要高,你们不了解电竞,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不良少年,网瘾少年的聚集地,其实他们每天训练十几个小时,其实他们比很多工作都要辛苦,常年无休,很多人不到30岁就手腕劳损。”
“他们也是可以在世界舞台上升起中国国旗为国争光的人。”
“不懂行的人觉得这个圈子乱,可又有多少职业像电竞这样,不讲人情,不讲资历,有一点失误就会被粉丝拿出来反复鞭尸,赢了捧你输了喷你,又有多少职业,像电竞职业选手这样说一句粗口就会罚款扣分,积分降低就会被禁赛,碰一次高压线就是永久禁赛。”
“就连驾照的分扣完了也只是吊销驾照,还有重考的机会,这个是永远没有了。”
“其实每个职业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之分,我以前想错了,才会纠结了这么久,还好来得及,我现在想得很清楚我想要干什么,我就是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江喜停了下来,一旁的服务员替他端上果汁,江喜捧起喝了一口,皱眉,没有纪睿辞做的好喝,加了他不喜欢的圣女果,江喜放下杯子,静静地将说话的时间留给了王女士。
王女士看着江喜,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坐着,听江喜讲这样一大段的话,她今年45岁了,自认为走过的路远远要比江喜走过的多,经历过的事也远远要比江喜经历的多,可此时,当她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跟江喜去聊人生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走过的那些人生,竟然是一成不变的,她甚至挑不出一件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拿出来跟自己的儿子分享。
她过去的岁月里,除了没什么存在感的婚姻和家庭,就只剩下永无止尽的实验和演讲,分给自己这个儿子的时间竟然少之又少。
王女士淡淡地开口:“可是每个职业的贡献就是有具体衡量的,江喜,你说的这些我确实都不知道,可是一样的,你也没进过医院实习,你没有见过那些走投无路地患者家属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你会不敢相信那样绝望的声音竟然是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嘴里喊出来的,你只要听过一次,你都会想要马上走进实验室,恨不得马上研究出一项新的成果,救活那位病人。”
江喜:“可那是你的坚持……”
……
时间渐渐流逝,墙上挂钟上的分钟慢慢转动,咖啡店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周末三三五五结伴出行的高中生,坐下来后不约而同地拿出了自己的练习册和书,有来咖啡厅办公的白领,穿着休息装,表情严肃,点了一杯咖啡后就拿出笔记本开始工作,有逛街中途进来休息的闺蜜,桌面上放着她们点的精致点心。
咖啡店的门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江喜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扭头往门的方向望去,刚好就看到纪睿辞推门走进来,咖啡味被冲散了一瞬,门外煎饼摊的味道涌进来些,给这个高冷的场所带了一丝烟火对的气息。
王女士显然是认得纪睿辞的,见到他优雅地起身,打了声招呼,“小纪。”
纪睿辞也点了点头,“您好,幸会。”
江喜站了起来,“你……一个小时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坐在这跟王女士聊了一个小时,他居然真的自己一个人跟王女士聊了一个小时,并且目前还没有产生退缩的想法。
纪睿辞拍了拍江喜的肩膀,“嗯。”说完,看向王女士,“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的话题吗?”
跟双商高的人对话明显轻松,王女士只一眼就看出来纪睿辞一定跟江喜最近的举动有很大的关系,欣然同意了纪睿辞的请求。
纪睿辞又说,“我可以单独跟您聊聊吗?”
江喜和王女士的动作同时停了一下,两人一起看向纪睿辞,纪睿辞没说话,静静地等着回答。
王女士看看他又看看江喜,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了好几秒,最后点点头,“可以。”
纪睿辞看向江喜,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过去:“去车里等我。”
江喜:“啊?”他看看自己的妈妈,后者并无反应,江喜只好接过钥匙,“嗯。”
两人目送着江喜走出咖啡店,纪睿辞坐下来,王女士叫来服务员要给他点一杯咖啡。
纪睿辞抬手,“要一杯一样的果汁就行。”他指了指江喜的果汁,“不加圣女果。”
服务员点头:“好的,稍等。”
王女士开门见山道:“江喜要去的俱乐部,是你的那间吗?”
纪睿辞点点:“是。”
太阳角渐渐拉大,阳光越来越刺眼,江喜坐在车里,没有看时间也知道中午将至,手机扔在一边,车载广播也没有开,江喜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一个方向发呆,脚边有一个纸袋子,里面是纪睿辞刚才出去买的特色糕点,江喜也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