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连伮得出结论:“不同国家译注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托卢版的辛巴达吃了太多椰子和榴莲,斗得还都是些蛞蝓和蚜虫,实在有点过分。
但丘伦纳看到她哭了,清雅的异域面孔低垂,将调好的油画颜料都冲淡了。
他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孩子,我当时就想问来着,怎么没人陪你坐船呢。”
花房竣工许久,还没有园丁,倒先有了虫鸣。
第二天连伮和斯德尔索尔去理发,去的是托卢理发店扎堆的17号街。烟味有点重,赛璐珞牌有点吵,但是都比不上连伮的肿眼睛吸引人。
洗发的学徒是大学生,还处在不了解女人情绪的年纪。给连伮围理发布的时候,他的脚站得很远,似乎十分害怕这颗娇小的炸弹冒火星。
“没事。”连伮安慰他,“我的嗜好是看迪士尼公主片。”
他这才放心,小声劝她:“没事的,不用伤心,头发什么时候想要都可以留。托卢这个温度,又没风,长发实在不行哪。您又不是要和赫瑞蒙竞争。”
他用了近来大热的明星举例子,希望气氛能缓和一点,可惜连伮完全不认识。
她在兼职店员的尴尬和沉默中失去了长发,回头问斯德尔索尔:“好看吗?”
她的故事讲了很久。
期间她离开手机,去喝了几趟水,我听着海轮的杂音,陆陆续续地翻完了之后的油画。看过了托卢各个角落的地标建筑和风情景致,觉得她确实像个托卢土生土长的小孩。
电话那头有动静,我还以为她回来了,便转着钢笔帽问:“您准备什么时候回托卢呢?”
虽然我一度动容于她的经历,但我也年过六十,到了浪漫与现实有效中和的年纪。
伦卡杂志总设计师的责任感,让我必须好好处理她与赫瑞蒙的关系。
这个把赫瑞蒙拐跑的女孩唉。
但电话里却传出男人虚弱的声音:“马上,马上回来!真是搭不下去船了……”
紧接着是她的笑声。她抢过电话,告诉我刚刚的是丘伦纳。由于他已经出现了中度晕船反应,开始接受海员的体能训练,所以整晚睡不好,老是叫着要回托卢。
我听到电话中没有杂音了,才郑重地打断她:“连伮小姐,你知道吗,伦卡虽然不禁止社员恋爱,但是像赫瑞蒙那种台柱级别的艺人,是不可以过早陷入感情中去的。我们得谈谈。”
她一下子没声音了。
我并不认为我能震慑住她,又继续讲:“之后,我打算给赫瑞蒙一些惩罚。”
她开始哼歌,心情似乎变得愉悦,等我讲完,用轻松的语气劝我不要那么做。
我以为她爱赫瑞蒙,心疼他,所以给他讲情。
但她却说:“您给了赫瑞蒙惩罚,赫瑞蒙一定会尽数奉还给您的。”
她用比我还了解赫瑞蒙的语气讲话。
让人无法反驳。
“为什么呢?”我很好奇。
“他是‘我的明星’,你要是为了我的事惩罚他,他也会去17号街,把头发全剪掉,把所有的事全部推倒的。您一把年纪了,经受不住。”
她大获全胜的宣言对我来说像恐吓,对赫瑞蒙来说,却是情意绵绵的赠言。
或许我应该一字不差地转告赫瑞蒙。
但那也是明天的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