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瞥了一眼绿宛,绿宛当即便会意,甩帕说着:“还不快走,叫娘娘先过去。”
同是贵嫔,怎么毓贵嫔就要先走?
鱼霭是个急性子,当下便皱眉说道:“我家娘娘分明是先一步到的,怎么毓贵嫔就要越过珍贵嫔娘娘先走?这算是什么道理!”
绿宛记得很清楚,当初就是珍贵嫔才害得绿夭被拔了舌头去做苦役,如今碰上,她怎么会有好脸色。
她当即便冷笑着扬了声儿,说着:“珍贵嫔和毓贵嫔是位份相当不假,可就算是后宫,也需知前来后到的道理。奴婢记得,毓贵嫔娘娘封贵嫔的时候,珍贵嫔娘娘可还是嫔位,是在毓贵嫔娘娘之后封的贵嫔位。”
“何况,毓贵嫔娘娘是陛下的表妹,于情于理,也是该我家娘娘先过。珍贵嫔娘娘身边的奴婢不懂事,可别珍贵嫔娘娘自己也不懂事才好。”
苏皎皎收了散漫的坐姿,长睫微启,看向了面前的毓贵嫔。
她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只垂睫将目光落在了绿宛的身上,这才开了口:“小松子,掌嘴。”
小松子是苏皎皎的掌事太监,年轻力壮,又一向有眼力见和分寸。
但最重要的是,小松子是个太监,让太监掌掴一个宫女,是比宫女掌掴更大的羞辱。
何况绿宛毕竟是毓贵嫔的掌事宫女,若是被普通宫女掌掴,容易落下口舌,但如果是被珍贵嫔的掌事太监掌掴,并不算失了规矩。
苏皎皎看着毓贵嫔,云淡风轻地抬手扶了把步摇。
底下的绿宛不曾想到珍贵嫔表面瞧着如此柔弱,如今竟然说打就打,下意识便白了脸,求助似的看向毓贵嫔。
掌掴虽不算重刑,却是极大的羞辱,打的是奴婢,更是毓贵嫔的脸。
毓贵嫔本就厌恶苏皎皎,今日见她竟敢口出狂言,要掌掴绿宛,便重重拍向手下的扶手,冷笑道:“绿宛乃是本宫的掌事宫女,本宫自己的人,轮不到旁人来□□!”
苏皎皎淡声说着:“绿宛言行无状,冲撞本宫。毓贵嫔疼爱自己的宫女,也许不忍心,可本宫身为一宫主位,惩治宫女却也是分内的事。”
见她理直气壮,毓贵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若是本宫执意不许,你又能如何?”
鱼滢看着毓贵嫔恼羞成怒的模样,福身笑了笑:“娘娘说笑了,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从来不由一人说了算。绿宛言辞中冲撞了我家娘娘,若是不施以惩戒,岂非阖宫都要知道,珍贵嫔娘娘连个奴婢都能随意欺负到头上。娘娘是陛下的妃嫔,娘娘失了脸面就是陛下失了脸面,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毓贵嫔娘娘说,陛下是会觉得我家娘娘不饶人,还是会觉得毓贵嫔娘又一次,管教不好下人呢?”
说话的时候,鱼滢特意加重了又一次的字眼,为的就是提醒毓贵嫔,不要忘了当初毓贵嫔身边的绿夭当初要掌掴鱼滢,被宓贤妃下令拔了舌头发配去做苦役一事。
毓贵嫔进宫只带了绿夭和绿宛两个陪嫁丫头,而陪嫁丫头,都是同主子感情最好,也最得力的奴婢。
她已经损失了绿夭,若是今日她执意要护着绿宛,恐怕也会落得一个下场。
闻言,毓贵嫔便知道鱼滢这话里的意思,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是在威胁本宫?!”
“奴婢不敢。”鱼滢直起腰板,看向毓贵嫔的时候脸上带着笑,话却是对小松子和他身后的奴才说的:“娘娘方才的命令没听到吗?还不快去,若是耽误了百日礼,你们可担待的起。”
小松子立刻招呼着人上前将绿宛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绿宛喊着:“娘娘!娘娘——!”
毓贵嫔手下的扶手抓得愈发紧,她身子起身往前挪了挪,却始终咬着牙不曾开口。
鱼滢说的话虽然难听,她却不得不考虑陛下对她的看法。
眼下陛下跟她好不容易才像正常的帝妃关系,若是再因为她看管不好婢女而对她生了不满,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的女人!
绿宛被拉到两人的仪仗中间,小松子便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打得她脸颊“啪啪”作响,不出几下,绿宛的脸便肿起来,通红通红的。
苏皎皎和毓贵嫔的仪仗加在一起也有二十人左右,加之这条宫道上,来往经过的人本就很多,绿宛被打的阵仗颇大,不少人悄悄往这边看。
约莫二十下后,苏皎皎才不冷不热地说了声:“停。”
“绿宛进宫不久,想来也不是故意冲撞本宫,略施小惩便罢了。以后还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谨言慎行,不要再给毓贵嫔丢脸。只是绿宛如今的模样颇为难看,百日礼上,陛下和二皇子都会去,若是见着绿宛面目骇人,惊了二皇子,可就是另一层罪过了。”
说罢,她看着毓贵嫔,柔柔笑着说:“毓贵嫔的确是在本宫之前先封的贵嫔位,后退,让毓贵嫔先走。”
第94章 起争执
【加更】
苏皎皎静静地看着毓贵嫔, 面上带着淡然自如的笑意。
只见毓贵嫔低头看着绿宛,颇为咬牙切齿地让一个宫女陪着绿宛先行回宫敷脸,这才冷哼一声起了驾。
原本谁先走谁后走都是无所谓的事, 苏皎皎也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名,可毓贵嫔若是当成是理所应当, 绿宛又气焰如此嚣张,那她也容不得被人骑在脸上打。
从前她柔弱谦卑是因为深宫无情, 她为求自保,不愿意被人太过忌惮。
如今陛下宠爱, 她又位至主位,苏敞也算是个聪明人, 就不必再让自己处处受制, 处处容忍了。
毓贵嫔自从入宫后,陛下一直对她不错,但只有最近几个月才去同心殿的次数稍多了些。是陛下的表妹又如何,她只要能把陛下的心一直拢在自己这里, 也就不怕陛下喜欢谁, 宠爱谁。
陛下毕竟是陛下,指望他能对谁从一至终, 那才是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从前宓贤妃就是个傻傻的痴心人,如今毓贵嫔也是。
爱只会让自己失去理智, 被情绪左右, 更何况是帝王之爱, 那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苏皎皎从一开始就不信, 以后也不会信。
毓贵嫔也迟早为她的可笑和天真付出代价。
她们的仪仗一前一后进了御花园, 墙外停着一溜烟儿的步辇。鱼滢扶着苏皎皎下来, 鱼霭忙上前给她撑伞,这才挪步走进了春日宴内。
绕过一堵花墙,就听到里头传来似有所无的谈笑和说话声,琳琅满目的美人们,个个生得千娇百媚。
苏皎皎恍然想起自己去年参加春日宴的时候,还只是区区一个选侍,在梨林靠宓妃的消息“偶遇”陛下后,才破例被陛下带去了春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