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失了协理六宫之权,皇儿后连带着受陛下冷落。
敏婕妤静思了这么久,是时候出来了。
皇后和宓贤妃不主动放人,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敏婕妤虽性子急躁,但一手绣工却极好,陛下也曾夸赞过她巧手。若她的寝衣能叫陛下回想起从前,说不定便能解了她的静思。
多一人,总是多一份力。
自朱宝林在步辇上受惊动了胎气后,宫里也算风平浪静了些时日。
时至冬月,长安愈发的冷。
今年早早的下了一场雪,不厚不薄的一层,压在屋檐廊头上,晶莹剔透的好看。
披香殿院中的几株桂花树被落雪妆裹,瞧着银白的一片。太阳一晒凝结成水灵灵的碎冰,在冬日的光晕下泛着细碎的流光。
鱼滢从外面撩帘进来,将怀里的一捧红梅错落有致地插进瓷瓶里,又摆在了苏皎皎身侧的小方桌上。
在这冰天雪地的冬景里,增了几分艳色。
她手都冻红了,弯腰去够地上的炭火盆,搓着手笑:“今年的红梅有几棵早开,奴婢带着曼夏去领这个月的月俸,恰好瞧见门口的红梅花苞饱满,便一时兴起折了几支。殿里暖和,估摸着要不了两三日就开了。”
苏皎皎将鼻尖凑近瓶中的红梅,虽未开花,却仍然闻得到凌冽的清香,笑着说:“果真好香。”
她支起窗往外看,晨曦斜斜照在院中。
就见朱瓦红墙,霜雪覆枝,皆笼在一片金灿灿的曦光里,风光真好。
苏皎皎畏热也畏寒,被窝里的汤婆子和手上的手炉从来不丢。
幸好嫔位刚好用得上银丝炭,份额也足。
在殿里只穿一件里衣也不觉得冷。
如今眼前这景色看得人身心愉悦,苏皎皎也不觉得冷了,将手炉往桌子上一放,笑意清浅:“冬月少雪,今年这雪景赏得倒是早了些。下一场雪怕是要到年关了,如今不出去走走实在可惜。”
说这话就要起身,鱼滢忙拦着她说:“化雪天儿冷,又路滑不好走,上回朱宝林雨后出行便因为辇夫脚滑动了胎气,您就别今日出去凑热闹了。”
苏皎皎嗓音清清凌凌,笑着说:“那不坐步辇便是了,有你们陪我走路,还能摔了不成?”
她扬声说着:“凌霄凌云——为我梳妆更衣。”
主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任谁都无法改变,鱼滢一脸无奈地跟着进去,只求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地上积雪虽未化尽,常走的宫道被已经被人清扫得十分干净。
苏皎皎捧着手炉领人走在前头,罕见的觉得这冷空气让人心境开阔。
她笑着回头说:“鱼滢你瞧,这不是也无碍吗?”
鱼滢更加无奈,说着:“如今在宫道上自然无碍,可您要去的梅园却是没人打扫的。”
苏皎皎生得清冷柔弱,一向多穿素色宫裙,甚少有穿艳色的时候。
今日她心情好,难得的选了件胭脂色的宫裙,衬得她明艳生动。
裙上的银丝苏绣芍药花,在雪光下泛着碎星似的光点,莲步轻挪间,裙摆如波浪,更添了几分灵动。
梅园的红梅果真也早早含了苞,远远看过去一片的绯色,银白的雪花同绯色花苞落在一处,美的惊心。
稍稍往里深入了些许,却听见不远处似有人声。
如今梅花尚未完全盛开,苏皎皎没想到,舍不得雪景来梅园看花苞的人居然不止她一个。
她轻轻拨开花枝踩着地上的雪往前走,正见钟美人侧面对着她,手捏着一支梅枝,微微仰头看过去。
钟美人显然也听到有人来了,她不紧不慢地松开花枝扭头看过来,清冷的脸上平静无波,像她福身道:“妾给珍嫔请安。”
苏皎皎同钟美人无冤无仇,虽不熟稔,她却对钟美人有一两分钟好感。
她现在都记得第一次知道钟美人和敏婕妤是表姐妹的时候,钟美人反驳敏婕妤所说的话。
何况她早先也听人说,钟美人入宫前便是长安有名的才女,性格清冷,才情俱佳,又不会受人唆使,这样的人在宫里很是少见。
苏皎皎柔柔一笑,说着:“钟美人快请起。”
“如今梅林红梅未开,本主还以为只自己一个人会来,谁知遇到了你,倒是巧了。”
钟美人面色未变,只淡淡说着:“珍嫔和妾一样,都是惜花之人罢了。”
面对苏皎皎,她不卑不亢,只就事论事。
苏皎皎一怔,颇有种被她一句话噎死的感觉,在别人面前她八面玲珑,如今面前坦率的钟美人,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同她接话了。
在苏皎皎斟酌之际,钟美人适时开了口:“若您觉得妾无趣,梅园中还有一人。”
“还有一人?”
苏皎皎更加想不到了,温声笑道:“是谁在?”
钟美人稍稍垂下眸,一幅不大愿意提起的样子:“萧才人。”
她抿抿唇,放轻声音说着:“她来梅园,兴许是另有目的。”
萧才人骄纵跋扈,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虽然她总是话里话外带上钟美人,然而钟美人和她完全不是一路人,更不喜欢和她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