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医出来禀明宓妃情况,陛下同本宫必定会为宓妃求一个公道。”
王淑妃神色未变,凉凉道:“皇后娘娘满心满眼都是是非公道,妹妹倒不知究竟是皇嗣要紧,还是公道要紧了。”
“就算怜贵仪不曾冲撞了宓妃,却也是害她心绪不稳,动了胎气的根本源头,玉玲珑的宫人们所见分明,皇后就算想护着怜贵仪,总不能连这点都要否认。”
“够了!”
沈淮心烦意乱时,最厌恶宫妃互相攀咬嚼舌根。
宓妃这胎保不住他早有预料,可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的心中的滋味还是并不好受。
他淡淡掀眸看向苏皎皎,神色多了几分复杂难辨。
这时,林太医疾步从里屋出来,额上冷汗涔涔,颤声道:“启禀陛下——”
“宓妃娘娘的胎,没了。”
第34章 阖宫寂
新人入宫?
苏皎皎猛地抬起头看过去, 袖中的纤手骤然攥紧。
林太医是妇科圣手,他说出来的话必定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可恨苏皎皎早知宓妃的胎儿不稳,迟早要小产, 但她千算万算偏偏没有想过,会是王淑妃下局诱她去见宓妃, 这才使得宓妃大动肝火,最终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就算苏皎皎说出是王淑妃邀请她前去的曲荷园, 王淑妃也有上百种言辞可以将此事轻轻揭过,在外人眼中, 反而更像是苏皎皎心虚才胡诌些什么攀咬王淑妃。
归根结底,惹了宓妃小产的人终究是她苏皎皎, 王淑妃不论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 于陛下而言,都不重要了。
皇后敛眸看了苏皎皎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但看到林太医神色, 最终转了口, 问着:“宓妃的情况如何了?”
林太医的头越发的低:“宓妃娘娘已经有孕五个多月,此时胎儿已成型大半, 需要引产。但娘娘此时身体虚弱, 大出血,情况相当凶险。”
沈淮深不见底的黑眸冷扫一眼, 嗓音极沉:“无论如何, 护宓妃性命。”
林太医负身领命, 忙起身用袖子擦着额上的汗又一路小跑进了内室, 背影看起来十分紧张。
听到宓妃小产, 王淑妃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满意, 黛眉微挑,冷冷勾唇说道:“皇后娘娘此时可还说得出方才的话?宓妃妹妹的胎没能保住,如今怕是伤心欲绝,怜贵仪难辞其咎。”
坐在下侧的姝嫔顿时面露不悦,冷声开了口:“淑妃娘娘说的哪里的话,怜贵仪性情温和阖宫皆知,最是谦逊不过,今日更是早就与妾身约了在拒霜阁喝茶,若非是临时接了您的贴要去曲荷园,又怎么会刚刚好,就撞上了在曲荷园的宓妃娘娘?”
姝嫔一袭话将一直针对着苏皎皎的矛头一下子带到了王淑妃身上,众人纷纷看向坐在皇后下侧的王淑妃。
若姝嫔所说是真的,怜贵仪本和姝嫔约好了一起喝茶,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到宓妃跟前,又这么巧地冲撞了宓妃。
这其中若没有王淑妃这次邀请,怜贵仪还能说是罪有应得,可中间又横插了一人,事情就要显得诡异得多了。
苏皎皎紧攥着的手微微松了些,低头跪地的动作不见丝毫摇晃。
能将嫌疑撇给王淑妃一些,她的压力就会小上许多,姝嫔这话说的漂亮。
同样的话,她亲自来说和外人来说效果可要差得远,如今姝嫔为她说话,陛下和皇后也会因为王淑妃从中作梗心生怀疑。
一来二去,苏皎皎身上的罪名就会降低不少。
王淑妃脸色一变,许是没想到姝嫔竟会知道她做局邀苏皎皎去曲荷园的事,又凌厉地扫了一眼苏皎皎,冷声道:“本宫邀请怜贵仪不过是请她小坐,谁知大皇子身子突发不适,这才没能到场。怎么,如今本宫是连请怜贵仪小坐都不能了?”
她冷笑一声,话语十分犀利:“还是姝嫔觉得,宓妃今日会坐在曲荷园也是本宫指使!又或者,姝嫔根本就觉得是本宫害得宓妃小产?”
王淑妃被人泼了脏水,直直转身跪下,满腹委屈地向陛下陈情道:“陛下明鉴,臣妾今日不过恰巧请了怜贵仪去曲荷园小坐,谁知舟儿身子不适,这才耽搁了时间。您若不信大可去问,笑靥金上下皆知舟儿不舒服,还请了太医把脉。”
“臣妾事先全然不知道宓妃妹妹也会出现在曲荷园,何况宓妃小产时,臣妾根本不在场,亦不知发生了何事,竟不知如何惹了姝嫔不喜,这样的荒唐的脏水也能泼到臣妾的头上!”
沈淮面色冷毅,看向言之凿凿的王淑妃,嗓音淡漠:“朕记得你与怜贵仪并无交情,今日如何便刚好记起邀她去曲荷园小坐。”
皇后转头看向陛下,心中微讶,没想到陛下此时第一反应竟是为怜贵仪说话。王淑妃此时邀请怜贵仪是很有嫌疑不假,但王淑妃除了邀请了怜贵仪,让她“不慎”碰到了宓妃以外,别的什么都没做,宓妃小产也和她全无关系,身上可称得上是清清白白。
可陛下不仅径直抓住了王淑妃这点不放,到现在为止甚至不曾责难过怜贵仪一句,难不成在陛下心中,怜贵仪的分量已经这么重了?
闻得陛下询问,王淑妃跪地的身子微微一晃,原本笃定的神色出现了丝慌张。
她含泪说着:“陛下明鉴,臣妾请怜贵仪小坐只是随心之举,并无深意。真正害得宓妃小产的人就在殿中,玉玲珑宫人所见分明,无论如何也洗脱不得。若是厚此薄彼草草放过,宫中姐妹岂非寒了心?还望陛下不要因着旁人三言两句便怀疑到臣妾的身上,臣妾身为大皇子的生母,担不起这样的无妄之灾。”
沈淮神色冷淡,叫人琢磨不透他的喜怒,他在主位之上,食指不疾不徐地敲着扶手,让王淑妃看得猝然心慌。
正欲开口时,宓妃的贴身侍女虞灵满头是汗地从里屋疾步走了出来,重重跪地,哭着请求:“陛下,娘娘此时已经醒了,痛得呓语,不住地叫您的名字,还请您前去看看娘娘吧陛下……”
沈淮默了一瞬,敲扶手的动作堪堪停住,起身说道:“朕去看看。”
闻言,蔡山急忙抬头劝阻道:“陛下不可——产房血腥——!”
可陛下离去之意已决,蔡山纵使劝阻也无济于事,只得愁容满面地站在原地。
屋内,王淑妃和苏皎皎一前一后低头跪着,气氛安静得可怕。
“诗槐。”
沈淮径直撩帘入内,皱眉扫了一眼周遭,只觉得情况比上次见红还要将人觉得窒息。
产婆和太医神色严肃匆忙,丫鬟婆子端着热水盆一趟趟跑。
尽管屋内宫灯全亮,在这紧闭的空间之中,还是显得昏暗无比,鼻尖的浓郁的血腥味挥之不去,沈淮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画面,神色顿时更加的沉重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