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已深沉,今夜月亮与星星都被厚云遮住,整个天空看起来都惨透出孤寂悲愁的情思,街上的人寥寥可数,连马路上的汽车、摩托车要隔几分鐘才会见到一辆计程车经过,也有些去完夜店的醉汉在路边吐着。
医院四周的餐厅早就已关门,唯一开的就只便利店与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龚巧巧让秦纳澄去坐下,她则去买了些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捧住装满食物的盘子回去座位上坐下来,龚巧巧瞧秦纳澄一动也不动的,便替她把热腾腾加奶和半包糖,「你还是不喜喝甜的吧?」
「谢谢。」接过那杯咖啡,纳澄只随意的在唇边沾了一小口。正如巧巧了解她一样,她亦很清楚知道她不喝或吃一口,巧巧是不会死心的。
同样地,她更能猜到巧巧接下来想问甚么、说甚么。
「是离婚后才发现,还是发现之后他不想要才离婚的?」桌面上的两杯咖啡都冒着縈回的轻烟,问完这问题,空间降了几度,静再沉多几分。
「怎样的答案…才让你满意,然后放过我!己成事实的事情,知道原因的话,难道就可以像电影一样穿回过去,改变一切吗?拜託,龚巧巧,放过我,也放过木槿!」视线从窗外像定格了的景色转回去强势地对上巧巧那双猜不透她到底想怎样的眼神,由刚才紧张的细胞到此时此刻她还要花心力去应付要挖她伤疤的“考试”题目,秦纳澄霎时之间控制不了情绪,眼泪激动得从眼角处滑下来。
「我想知道答案的原因是我想知道自己到底作了怎样的孽!我想补偿,更加不想失去一位好朋友!想想你这几年来都是做单亲妈妈,一个人照顾一个小孩有多辛苦!而我竟然一直以为你嫁给许骏就会得到幸福,最后的结局让我觉得自己做得很错!」巧巧也激动起来,眼睛霎时泛红,泪水一行一行地涌流而出。
「补偿?」冷冷的一笑,嘴角的孤度嘲讽着对方同时也给自己的。「我和木槿已经完了是结局,我和许骏离婚也是结局,你到底想补偿甚么?巧巧,所有事不是你想补偿,就可以!己成事实的事情,多说也只是徒然。」
桌面上的咖啡已经不再冒烟,整桌的食物剎那看起来那么的刺眼。秦纳澄把变温了的咖啡一口气喝完后起来,却被巧巧衝口而出的问题截停了脚步。
「最后一个问题,你还爱她,对吧?」巧巧抬头看向她的背影。
「小羽是离婚后才知道怀上的,许骏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请你别说出去,这也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她不是不想回答巧巧的问题,只是……
她此刻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回到病房,木槿仍然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秦纳澄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中,目光锁在她苍白的脸上,而与巧巧的对话却不知怎么地在耳朵嗡嗡作响,她缓缓的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时间……
穿过光年,回到了那一天,她人生身心都最疲累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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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骏跟着她考上英国同样的大学,这事实她已经改变不了,从以前到现在,她都不明白许骏为甚么可以喜欢她,喜欢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回想她与木槿也可以这么直接简单的话,所有事情都会变得容易得多。
奈何,她和木槿的关係,也不能一下子公开然后被接纳,所以她们之间也很有默契地把关係掩饰得很好,也因为这样,即使各自有追求者也不能跳出来直接击退那个该死的追求者们,把自己闷着,闷到心里面去,久而久之,会变成一股不安。
被许骏穷追不捨再加上木槿似乎正处于乱吃醋的敏感期,秦纳澄两方面都无办法专心去处理,她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要在去英国之前多打点工存生活费,学费可以贷款,但是在那边的租房钱与生活费全都是由家中负责,虽然爸妈跟她说要她放心去唸书,可她又怎能不清楚弟弟亦打算贷款去国外读大学,家里处处都要用钱。
只要在这半年里多存点钱,过去省一点之馀也找些兼差来做的话,生活费她可以自理的。
早已提早把学分都修好,论文也交好的秦纳澄实际上已经是毕业生,不过名义上她还是要等学校年度考试完毕后才可以拿到正式的毕业证书。所以她很有空去找些薪水高的兼差来做。
她由早上九点鐘去某间小公司当兼职文员,午餐后去到百货公司里的名牌冰淇淋店打工,晚上高薪水的除了ktv与夜店之外,就是餐厅侍应,所以她在某间日本餐厅做侍应,在深夜,她更是参加了一些网站做高中生的补习导师,即如果有人功课不懂想有人教导的话,只要付网站一点点钱后,网站便会推荐最强的五位导师给付钱者选择,而秦纳澄也是常常被人点到的导师。
秦纳澄还记得那一天早上特别的要很早起床,睁大眼就是挤公车去另一个地方工作,天空由清亮到了她从日本餐厅出来后,她抬一抬眼,却已经是漆黑一片,可是她还是心情很愉快,因为刚才木槿传讯给她说会来接她下班,然后去吃点宵夜才回去宿舍。
她出来就见到木槿,从以往到现在,木槿总是她眼中所有的焦点,或许她本人不知道,木槿身上是会散发出柔和的光茫,就如夜里的月亮那种透彻而温和的气息,不炫目,却能让人可以看很久很久。
「你来了很久吗?」纳澄轻快地走过对面马路来到她的面前,即使刚才还觉得很累,但见到想见的人,所有都不再重要了。
「嗯。」木槿浅浅一笑的摇头。
她们俩回到较近学校的路边小摊点点了些烤茄子与烤肉,当然吃烤肉不少得就是要喝点冰凉的啤酒。
点的东西都放到了桌面上,木槿替大家倒了一杯酒。秦纳澄一整天在工作都没好好吃饭,她饿得已拿起筷木和串肉吃起来,而木槿侧拿着那杯冰冻的啤酒,想借着手心传来的冰冻去冻住自己想退缩的心思。
纳澄吃得很香,也自故的聊着自己今天见过的麻烦客人与趣事,吃着吃着,她感觉到木槿没了声音,眼眸终于抬眼却迎上木槿专注看着她的目光。
有点不对劲,她对自己这么说。
筷子放下,还馀三分一的啤酒也从手中放回到桌子上。用面纸擦擦嘴唇,调整了一下坐姿,率先开口:「你约我吃这宵夜的目的是甚么?」本来口腔美味的肉味此刻被横扫一空,馀下满嘴难受的油腻感。
又是讨人厌的沉默,只要木槿不说话,她是无法理解到木槿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木槿,我今天很累,没心思和精力猜……」
「既然你那么累,我们分手吧。」木槿表演得过于平静地截断了纳澄正要涌出来的情绪。
微张的唇久久未能合上,两人之间,又一次回到沉默之间,可这次的寂静,却如漩涡般把秦纳澄所有的思绪都要捲走,她聪慧的头脑竟然找不出应对的说话,因为对方那双坚决的目光,把她的喉咙封住了。
「对不起……我不是想对你发晦气,我当没听过那两个字,结帐回去休息吧。」双手抖动的翻找着包包里的钱包,然而眼泪很不争气的滑脱出来,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我认真的,我们不可能再走下去,你去外国与许骏一起读书,我不觉得我能够等待和不猜疑,既然到时候彼此都会辛苦,倒不如现在我们就分手,你跟许骏一起也不会像现在那么辛苦,跟他一起你会得到完整的幸福。而且在你最近忙于工作忽略了我的时候,我好像认清了一件事,好像……我没那么喜欢你,与男生谈恋爱是我未来想要选择的路。」
木槿拿出钱包放下这顿饭的钱后便起来转身想回去了,那代表……要结束了。
「诸葛木槿!你确定你刚才所说的话全部是出自真心的吗?!」纳澄霍然的站起来,对着她看起来如此冷静和冰凉的背影大吼。
她说男生?
会是谁?是那个最近找木槿找很密的郑学铭吗?那男人敢乘人之危!
木槿咬破了下唇,血丝的味道让她知道不能在此失手。「是,我都说我是认真的,我们分手吧,你去你的英国,我去找我的快乐,大家也不要再拖累彼此。」眼泪如洪水猛烈的夺眶而出,她继续咬着唇让自己不能哭出声。
远去的背影,冰冷的夜风,通通都像刀锋般割破她的心脏。
秦纳澄在那一夜像失去灵魂一样来到木槿住的房间门前,她目光空洞的看着房门上的号码,就这样,她站了一整夜,腿都麻了,眼泪也再哭不出来了,在清晨第一线光出来后,她才意识该回去了。
可能是斗气,可能她心里面也认同了木槿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她放不下尊严去挽回这段感情。去英国的事情已经如箭在弦,即使秦纳澄再怎么痛苦想放弃一切留在这里好好想着她和木槿之间的事的时候,学费早已经付了,房子也已经找好了,租金也先给了半年,一切都在弦上,秦纳澄也没法向拼命赚钱圆她梦想的家人说出口她不想飞了。
忙着要处理去英国的事情特别多,转眼当她静下来的时候,房间里的衣柜有一半已空了出来,而床边多了两个大行李箱,眨眼之间,她明天就要走了。她拿出手机翻开与木槿的讯息画面,那里的时间停顿在木槿说分手那天约她吃饭的那空间,心又痛了,眼泪又再度为木槿而流下来。
一夜之间,她哭肿了眼睛,在飞机起飞前,她传了最后的说话给木槿,说她要去英国了,然而她得到的,只是冰冷的空白,对方一直己读没有回覆。她在与许骏飞往英国的那趟飞机里面,起飞的巨响彷彿震通了她的脑袋,身体终于意识到……
她飞了,飞向没有她的地方。
她们真的结束了。
没多久她便在偶尔许骏又再向她告白之下答应了他,如机械人般过着所有人都觉得是正确的日子。
可任谁都没想过,那才是她人生之中最难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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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脱那吸力很大的悲伤回亿的漩涡,秦纳澄猛然的睁开双眼,眼前模糊了一片。
怎么又梦到那一天,怎么……她又哭了。
「你作了甚么梦?」一把软弱无力的声线,在寂静的病房里面显然地非常响亮。
还没回魂知道自己在哪儿,但木槿那微弱的声线把昨天发生的所有事都拉回她的脑袋当中「你……醒了?!」掀开大腿上问护士借来的毛毯,急忙的走过去床边,确定木槿是真的醒了,眼是睁大的。
「醒了一会儿,看到你……睡着了,不想吵醒你。不过……你好像作恶梦了吗?你怎么哭了……」木槿想坐起来,她才动了一动,纳澄便紧张的扶起她,又把枕头放到她的背上。
「没事……醒来就忘记作过甚么梦了,别说那么多,先叫护士过来看一下,昨天医生已经给你照过脑,报告应该有的了。」她耍了个慌,赶紧把脸上的泪水擦走,顺便按下唤呼铃。
「我这样……会不会很麻烦你,现在是几点了?」刚醒过来还是有点晕晕的,不过她没觉得自己有甚么地方不舒服,或许体力有点使不上来而已。
秦纳澄看了一眼手錶,睁了睁疲累满佈红丝的眼睛道:「原来现在已经五点多,我答应了小羽陪她去麦当劳吃早餐送她上学的。」
「那你快点回去,至少洗把脸,看你都累坏了,不如今天你向林总请假吧。」木槿有点愧疚,如果不是她,也不会让她那么累。
「不,我想听听医生怎么说,在这里洗洗脸就可以了,今天林总约了富康集团的负责人谈生意,我不能不在的,没事,以往都熬惯夜。」她摀嘴打了个呵欠,正好医生和护士们都进来。
经过一些普通的检查,血压血糖心跳等都正常水平,主治医生看着出来的报告一会儿后在上面写上一些只有他们才懂的文字。「你的症状在以前有严重到会休克吗?」
「不,没有,很久以前最严重的都只有快昏倒的感觉,还有意识。」木槿瞥看了一眼秦纳澄,她紧紧地盯看着她。
「在你的病歷上看,的确你的幽闭症是接近完全康復的水平,不过听说你这次是被困电梯,那种空间对你来说会较困难?」医生龙飞鳯舞在病歷上写了一大堆东西后抬眼又看向诸葛木槿。
「呃……对,当时电梯里面没有了灯,通风口也没有风,这种我真的不行,呼吸一开始就已经困难,脑海只浮现求救,忘记手机可以开灯,如果开了手机的灯,我想……至少我不会昏厥过去。」她只是猜想,然而在过去的康服的日子当中,她从没遇过被困电梯。
医生对她温文的扬起笑容,慈祥的脸容给了木槿一些些安心感。「那下次要记住开手机灯哟。」他的话逗笑了房间里的护士们,也舒解了木槿与秦纳澄的紧张,木槿想,医生是故意想让大家都放松下来。「你的脑扫瞄和身体报告都显示一切正常,照道理是可以出院了,不过你现在刚醒来身体一下子不会那么快恢復,多待半天医院,吃个午饭才走吧,这医院的午餐可不差哟。」
他的话又逗笑了一眾人,木槿都还没说同意,旁边的纳澄已经代替她答应,而且还像她监护人般跟医生边走出去边说这判断正确,因为她也通知了木槿爸妈,他们应该早上会坐第一班车过来,到时候让她爸妈替她办出院手续。
把木槿交给她爸妈,秦纳澄才可以放心。
伴随着医生出去的纳澄没多久便回来,手中多了一杯水。「我通知了伯父伯母,他们很担心,本来说要连夜坐车过来,不过我替你隐瞒了病情,只说你昏倒过去,劝了他们早上才坐车较好。」坐在床边,小心地餵她喝水,更细心的替她擦嘴。
「也好,如果跟他们说我差点死掉,我怕他们要我回去留在家里把我圈养呢。」大学毕业后回去家里,没多久她跟爸妈说又要到外面工作,那时候爸妈已经有点反对,爸爸还说不工作都可以。
她是一个有理想的年轻人,当时怎可能会听父母的话,何况他们把她看成古代的娇弱千金,最好让她留在闰房里足不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