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二月中旬。
高三新来不久的班主任姜文为从学校辞职, 在这位老师来之前就有人说这个班主任是研究生刚毕业的大学生,年纪轻轻就来了平潭工作,长相俊朗, 教学风趣幽默, 给一班的成绩迅速提升了好几个点。
在人走之后班里私底下传着各式小话,当天晚上学校的贴吧各种风言风语如同惊涛骇浪,翻涌不止。
有知情人说周玲跟这位老师关系暧昧, 甚至于这位老师在没有来学校之前就是周玲的私人家教。
网络上的风言风语能吃人, 隔着网络尽情暴露着人性的另一面, 仿佛戴上了伪善的面具, 肆意猖狂地腹诽一切。
流言蜚语如同翻滚的雪球, 只会越滚越大, 直到语言像是开了口的流沙,止不住打不断,学校才出面封了贴吧,并明令禁止传播不实谣言。
在那天之后, 周玲转学, 学校紧跟请来了两个新的班主任, 一个替代高三二班班主任姜文为, 另一个年轻女孩替代高三五班班主任蒋和丽。
平潭的积雪盈盈, 堆积在道路两旁化不掉。
天空阳光刺眼夺目, 却不热烈,像是冷调发光的冰块, 只让人觉得冰凉。
林潭秋从箱子里找了许久, 找到了那件被压得已经发皱的白色衣裙,洗干净后挂在外面,心想大概在周六的时候能干了。
眼眸盯着裙子看了许久, 转身走向房屋,紧闭上门。
周六那天林潭秋还是没有穿那件本来不适合这个季节的裙子,只是简单穿了一件毛衣长裤,外面套了一件加长棉袄。
她少见地披散着长发,把眼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镜框里,把枕头底下锋利尖锐的小匕首放在兜里。
揣着兜从家门口走出去时,内心从未像是今天一般平静。
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路被白雪覆盖,远处荒凉一片,仿佛无人经过。
形单影只的身影晃晃悠悠,逐渐消失在路野。
林潭秋快到网吧时,走进了那家武景经常说好吃的关东煮的店里,目光落在那个年轻的老板身上。
他正跟旁边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男人说话,看样子是在争吵。
林潭秋轻声说:“可以给我一个纸杯吗?”
老板扭过来头,看到林潭秋愣了一下。
随后说:“当然可以,给,你买完过来这边付账就行。”
林潭秋接过纸杯说了声谢谢。
老板心血来潮地问:“你不是我们这一片的吧?我怎么没见过你?”
林潭秋摇了摇头,没有多说,认真挑选着自己喜欢吃的食物。
老板没在说话,转头跟一旁一个男人说:“你以后不用来我家了,不可能的,别说我妹妹今年才十八岁,就算她二十几岁,也不可能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明涛笑了:“什么叫我这种人?我有钱有势,跟着我怎么了?”
“你他妈快点给我滚!你再不走我喊人了啊?你把别人肚子搞大那事都传遍了!别他妈恶心我,你别以为我怕你,你敢碰我妹妹一下我跟你拼命!”
明涛没吭声,眼神忽地停在门口处站着的人身上,捏着下巴把视线放在远处正在认真挑选食物的林潭秋身上。
目光扫过那张白皙的侧脸,眼神暧昧不明。
老板看他的眼神,有些慌张地叫着林潭秋,“哎!你挑好了没?”
林潭秋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说道:“给我加点不辣的汤底就好,谢谢。”
老板忙不迭给她弄好,付了账,看到林潭秋拿着杯子,捏着串串慢吞吞地咬。
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
老板低下头,才看到地上被掉落了一个学生证,透明的卡套上被系着一条红色绳子。
他刚捏在手里还没拿稳,就被一旁明涛抢过去了。
“哎?你干什么!”
明涛的手指揉捻着学生证上人的图片,目光落在上面的人名上。
眼眸紧眯,忽地笑了:“她是林潭秋?”
老板谨慎道:“你想干什么?”
明涛舔了舔唇,忽然笑了,捏着卡片放在兜里,目光往门外看了一眼。
“陈祁的妹妹啊,巧了。”
老板皱眉:“你——”
明涛揣着兜,走姿流里流气,满脸势在必得的模样,跟身后老板招了招手。
“行了,以后不来你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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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畅把手里的酒放在桌子上,凌乱的茶几上还放着几盒烟跟一份外卖。
陈祁没吃几口,就捏着烟抽起来了。
肖畅往他身上看了一眼,叫了声:“祁哥,你……是认真的?”
陈祁微躺在沙发上,胳膊肘抵着沙发,右手勾着烟,轻轻挑眉,带着鼻音问:“嗯?”
肖畅开了瓶酒坐在他旁边,仰着头闷了一口。
“我是说林潭秋啊?你居然真的带他去拳击场,你不会真的、认真的吧?”
陈祁猛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来,烟雾缭绕,掩住了漆黑的瞳孔。
“什么意思?”他问。
肖畅侧过身,语气从未这样认真过:“我的意思说就是一辈子那种啊,反正我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了,一个人都过不明白呢,而且我们这个活儿也不可能干一辈子,等老了还不知道干什么糊口呢。”
陈祁没吭声,肖畅破罐子破摔道:“我就这么说吧,你喜欢她吗?就……想结婚的那种,一辈子跟她在一起?看她那个样子估计是要上大学的吧,你现在是过得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但多了一个人就不一样了,别说她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就光她,你还真想跟她在一起啊?”
他知道陈祁这个人,之前要不是认识陈祁,又刚好在南临有个地下拳场,陈祁根本都不会干这行。
这人就跟随处飘荡的野草似的,从来没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追求,压根就准备在这个世上混过去一辈子,也从不在乎自己过得是怎么样的生活。
当时他刚回南临,从家里出来之后就辍学了。
肖畅至今还记得他见到他的时候,在一个小巷子里,他正在跟人打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整个人都跟一个被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狼一样,浑身带着不好惹的气焰。
后来在一块混,肖畅知道他没那么矫情,只要能过得下去,好像从来不在乎吃的住的是不是好,对兄弟特别仗义。
肖畅就提议一起找活干,也不能每天烂在大街上。
总之,这个人既有韧劲,又飘无定所。
尽管是后来生活稳定,肖畅也从没觉得陈祁过得开心。
要不是因为他们这几个朋友,他也不会去打拳,也不会来到平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