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濯丽泽转头吩咐,“把他带下去!”
春时宗掌门却淡淡道:“不急,先看看他能说什么。”
“掌门,他这样胡编乱造,会对我宗风气造成恶劣影响……”她一挥袖就要上台抢过那支银簪。
“濯丽泽,你当年揭发媱君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一张嘴空口白话吗?”掌门压下手,她身上忽然多了一层压制,重重地落回座位上,“况且,他手里那支簪子,不是你丢失已久的东西吗?”
濯丽泽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体内几乎滞塞的灵气,掌门怎么可能反过来越级压制她?
除非,有像嵇欣笑使用的阵法那样的东西……不对,嵇欣笑!
她如坠冰窟,回忆起他那天诀别般的话语。
现在束缚住自己的,大概就是他的阵法了吧。真有意思,嵇欣笑,掌门,斐珧……
濯丽泽眼中明暗不定,而台下弟子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都认出那支布满魔气的银簪,正是濯前辈头上缺少的那根。
她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来。”Гóúzнaíшú.óГg(rouzhaiwu.org)
斐珧几乎是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递给掌门一颗漆黑的小珠:“掌门,这是媱君的忆珠。”
“她死了?”濯丽泽猛地抬头。
掌门也是一脸惊愕。
“媱君很久之前就去世了。”斐珧漠然地宣布。这枚忆珠,也是他在母亲的尸体边发现的。
忆珠只有修习幻术的修士能留下,可以保留修士生前某部分真实记忆,并且由于幻术修士在记忆领域操作的特殊性,它相当于一份独有的、无法篡改的遗嘱。
“在这么多弟子面前?”掌门接过忆珠,有些迟疑。当年媱君的事情疑云重重,他一直想要调查,却苦于濯丽泽的不配合而无法进行。
“这是媱君的遗愿。”
底下弟子有的不认识媱君,只知道是一位犯了宗法被逐出宗的大能;还有些了解事情皮毛的弟子,好奇地仰着头等待着。
“……这倒真是她的作风。”掌门苦笑一声,往忆珠里输入了些灵力。事到如今,为了已故好友,他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濯前辈还不回来啊……”媱君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难得她特意跑到她房间里面,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呢。
门外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媱君立刻精神了,屏息躲在梳妆台后面,准备等濯丽泽推门走近时吓她一跳。
“……对,我把魔气封印在簪子内了,不过取下簪子时我自己的修为也会损失一部分……在春时宗的时候,我不会插上那支簪子的……我自有分寸。”濯丽泽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门外传来。
魔气?媱君视线下移,落在梳妆台上一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银簪上。
“……最近在几个宗养了一圈弟子,下了花痴观察。不过最后全抹掉了,没有一个有潜质的,留着也是麻烦。”
“阳奉阴违?元修文早疯了,也只能这样配合着他演戏好好哄着……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请霍英慧帮忙,谁知道留给我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花痴?那不是早就被宗内禁止了的合欢宗秘术吗?
媱君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门外的濯前辈如此陌生。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拿起梳妆台上那支银簪,收进自己的袖口内。环顾四周,窗户和后门不知用什么死死封住了,只有前门可以进出。
或许这也是她无所顾忌、直接把银簪放在梳妆台上的原因。
濯丽泽推开门,一阵轻风让她晃神了会,下一秒就直直和站在门口的媱君对上视线。
媱君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喉咙就被整个割开,断口往外狂喷着鲜血,只有“嗬嗬”的气音。
濯丽泽面无表情继续往门内走。刚刚发现自己门口禁制被人破了的时候她就赶回来了,中途接了个通讯,也完全没避讳屋内那个人。
因为她本来就打算直接动手的。
濯丽泽一眼就发现空了的台面,不耐烦地折返回去,在尸体的衣物里翻找丢失的簪子。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的眉头渐渐皱紧。
尸体的触感,不对……她起身,一道灵力甩下来,尸首连同衣服瞬间化为齑粉。
濯丽泽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森,她居然被幻术骗了!
与此同时,媱君已经带着簪子跑出了宗,对濯丽泽来说,在春时宗找到她不要太容易。她害怕濯丽泽反应过来之后顺藤摸瓜找过来,出了宗之后就主动封印了灵力。
如果哪天找到机会回宗,她一定要将此事报告给掌门。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走,她就再也没能回到春时宗了。
直到巷外搜查的人离开,媱君才从昏暗的小道内走出。
居然都找到这里来了么……在不动用灵力的前提下,她倒是可以用幻术仅剩的功能,让那些见过搜捕令的普通人认不出她。可是,一旦被春时宗的修士撞见,自己的幻术绝对会被一眼识破。
动用了灵力的幻术倒是可以瞒过去,但濯前辈那边很可能会察觉到她的踪迹。
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春时宗的修士无论如何都不会进去搜的?
一个名字在她心头慢慢浮现,媱君不禁揪紧了胸口。
春时宗的弟子全部睁大了眼,濯丽泽脸上也是难以复加的震惊。
斐珧带着自嘲的笑容,他自小就在妓院中长大,并不觉得母亲的选择奇怪。
果然……他是低贱的异类。
他近乎自虐般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直到看见荆婉容那张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面无表情的脸。
她之前的话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如果你算是廉价,那我更是低贱。说实话,我俩这也算是破锅配烂盖吧?”
他当时似乎笑了出来,现在也依旧想笑。
荆婉容注意到他的视线,对他眨了眨眼。
她因为体质特殊,这类记忆幻境见的多了,不像其他人那样如临其境。此时她甚至还能分心关注外界,有小水珠落在她鼻尖上,提醒着她将要降下的暴雨。
片段跳到下一个,场景变成了破烂的室内,一个男人正揽着她靠在床边。
即使什么事都没发生,有的弟子已经自觉地转过头去不看。
荆婉容却无法冷静了,这男人……是她爹!
媱君,不,现在已经是媱娘了。她冷漠地应付着男人,像是在担忧什么一般心不在焉。
她总算从那鬼地方脱身出来了,可是今天路上似乎看见几个有点眼熟的人……希望只是错觉。
然而,她放出去的五感终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的逼近,她迅速闪开,身边的男人顿时被大卸八块。
几个蒙面人跟在她后面出了屋,小声交流着:“水棠姑姑有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水棠?那是谁?她还以为是濯前辈来追杀她。
媱娘心下迟疑片刻,在此处稍稍动用灵力,濯前辈找过来,应该也需要些时日。念头刚出,那几个蒙面人就缓了动作,被她的幻术迷得找不着北。
春时宗的弟子,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幻术迷倒……这些蒙面人,是哪来的?
她上前查看,却感受到一股极为肆虐的魔气,简直……就和那支银簪上缠绕着的一模一样。
电光火石之间,媱娘明白了一切。她自嘲地笑了,果然,自己不该抱着能自由的奢望出来。
接着是零散的碎片记忆,媱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温柔地将手覆上他的脸,掌间灵气涌动:“这是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事,以后所有见过我的春时宗弟子,都不会认出你的脸……直到我的忆珠启用之时。”
最后是和一个小少年道别的片段,他的眉眼像极了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