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罗家不大的客堂里,接连坐进了不少贵客。
程念樟帮罗家请的刑辩律师,Ryan Xu 徐瑞恩,是其中到得最早那位。
徐律早年曾供职于澳洲的顶级律所Ashurst,履历可说十分漂亮,最显赫的战绩,要属那桩轰动一时,控告某家族酒店高管的集体性侵大案。
他当时作为原告律师,初出茅庐,面对强权被告的威逼利诱,没有选择屈服,反而开创性引入北美着名空头“弱水资本”,结合财报造假和性丑闻因素,对被告所在酒店展开反向收割,逼迫企业不得不同涉事的高管割席。
此番操作之精彩,愣是把一场平平无奇的人权辩护,拔高成了资本互殴的斗兽奇观,借力打力,于乱局中,巧妙维护住了弱者的权益。
徐瑞恩是澳洲移民的第二代,典型香蕉人,出身好,家庭教育正向,从业初始的这场成功,让他对自己职业有了新的认知,滋生出了很强的救世情节。
后期因与Ashurst服务大客的经营理念不合,他索性自立门户,脱去桎梏,成为了一名颇具理想和声望的独立人权律师。
自从上次圣诞时,罗生生在视频里提说想换掉法务,程念樟就一直有在暗中帮她物色。
只可惜合适的人选找到了,罗熹却已不在。
徐瑞恩接手时本欲为活人辩护,现在演变成替死人鸣冤,其间难度系数的抬升,绝不止于一星半点。
罗家众人前两天有同徐律碰过次面,各人对彼此印象都还不差。得知下午程念樟要带罗生生离澳,徐律便特意排空了行程,趁人头齐整,决心过来做个家访,顺道面谈。
“当事人遗物里的信件,我仔细甄别过,有用的线索不多,对方法务团队经验很足,在死无对证的状态下,要找突破口,没有那么容易。”
徐瑞恩日常与客户都用英语交流,中文发音有股带着洋腔的别扭劲,但为显尊重,即便磕绊,他还是勉力说完了整句。
蔺安娴坐在一旁,听他细讲着诉讼逻辑和攻克难点,于静心沉思后,叹出口气,悉心抬壶,帮其添上了新茶。
“辛苦徐律的……傅云这人厉害,其实我们一家都有认知。你能顶住压力,接下这个案子,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义举。最后不论裁定她有罪与否,实际我儿子都没法再活过来。所以比起结果,我反而更看重这个诉诸公道的过程,想让熹熹知道,至少世上还有人在记着他,在帮他伸冤,也让那些恶人日后抬头,总能看到这把悬顶的剑,就算活着,也永远没法获得安宁。”
听言,消化内容后,徐瑞恩垂眼抿茶,微微点了点头。
“事在人为,现在才刚刚开始,不必太看衰结果。监狱那头我已经在联系取证,虽然体检报告可以文书造假,但近期家属探监的视频还有留存。当事人画面里身体状态的异常,加上狱警和狱友的描述性供词,都可以作为有效证据,发起对狱方的提告。就目前的可行性和赢面来说,诉讼难度,相对还是比较低的。”
“嗯,法律方面你是专业,我都听你的。”
“啪嗒——”
就在他俩相谈正酣的此刻,二楼梯口处,突然响起了开关门的声响。
程念樟和罗生生当下提着行李,前后脚下楼,他们打眼望见律师在家,也未感意外,主动打过招呼后,便一道围桌坐了下来。
“徐律,你昨天让我准备的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罗生生说时,拍了拍身侧程念樟的腿肉,示意他帮忙拿来证物。
“哥哥入狱前电脑里的文件都拷在了硬盘,录音笔里有段傅云母子谈话的窃录,声音比较模糊,我一直没有听清楚内容,不知道你能不能想办法还原出来。然后剩下的……”
说到这里,女孩犹豫着,与程念樟对视一眼,见男人点头应允,方才着手继续讲解:
“剩下就是这把手枪,我在网上查过,这个型号的西格绍尔在澳洲没有民用流通的历史。按照哥哥的人脉推算,大概率是傅家走私来的军火。我先生说您很擅长狙击资本,这些证物虽然没办法呈堂,但在法律之外,应当还是能有些别的用武之地的。”
在看到枪支的瞬间,结合罗生生的叙述,蔺安娴和徐瑞恩同时自表情中,露出了惊诧。
“囡囡,侬哪里搞来的枪?”
蔺安娴的语调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