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家里归置整齐的家具和摆设,大都倒的倒,碎的碎,弄得满室皆是狼藉。她们壮着胆子走过战场一般的客厅,往厨房看去,发现那里的墙面和地板,还明显有些擦拭过血液的痕迹。
“囡囡!囡囡!”
蔺安娴粗见这些,出于母亲的本能,第一反应,是怕罗生生出事。
于是她当即也顾不上会否遭遇危险,一面叫喊着,一面拔腿踏梯向上,火急火燎地,只为确认自己女儿是不是仍旧安好,千万别要碰到不测。
二楼次卧的房门现时没有上锁,蔺安娴很轻松便将其打了开来。
望眼室内,与楼下的混乱血腥不同,这个房间的氛围,竟是种截然相反的平和与馨甜。
罗生生当下正侧躺着熟睡,身上服帖地盖着层薄被,她从中露出一条手臂,被在床边趴睡的男人轻握住五指,彼此守护的意味浓厚。
纵使万物变迁,面容亦看不真切,蔺安娴还是一眼就辨识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赵程东……
是阿东回来了。
窗外夕阳晚照,清风吹动纱帘。
一切仿似倒转到了十年之前,好像谁都不曾离开那座安城的院落,他们也都还是少年。
因被勾起往事,蔺安娴鼻头忽而泛酸,她抿了抿嘴,暂且压下问询的迫切,缓缓退身,又重新将门给关阖了起来。
锁扣落定的瞬间,装睡的程念樟,默默睁眼,而后坐起身子,凝神望了会儿空空的门扇。
中途他没牵住罗生生的另一只手,止不住伸进裤袋,泛起了股抽烟的瘾头。
天快黑时,罗晴托人从中国超市带了点冬笋回来。
前几天罗生生在朋友圈晒的那些菜色,蔺安娴和罗晴都有看见,她们就算没有程念樟的微信,光凭菜量,也能猜出是这对“小夫妻”两人份的餐食。
里面那道腌笃鲜,本帮菜也做,蔺安娴自然熟悉。
小时候赵程东没什么口贪,但程英一家有个吴人的乡病,逢年到了二三月份,赶上时令,就偏爱给家里烧笋,像养猫熊似地,变着花样给罗家人造出一道又一道新的菜色。
如今程英不在,身份变换,从前的主人开始洗手做羹汤,决心去讨好这个仆家的儿子,其中暗含了些命运的捉弄与玄妙,教人不免心生出唏嘘的想法。
家里收拾干净,饭菜也烧好后,蔺安娴来回踱步,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怯退,喊了罗晴上去叫人。
“生生,阿东,吃夜饭哉。”
罗晴推门开了条小缝,怕吵到谁似的,说话的音量很弱。
彼时程念樟正低头回着信息,手机屏的微光在昏暗中打亮他的侧脸——没了记忆中少年时的那种柔和,却更多了一层成人后,深刻面骨带来的坚毅。
男人应声回头,见来人是罗晴,便收拾起表情,客气又乖巧地回了她句: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