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
水槽前,罗生生仔细冲洗着双手,关上龙头后,抬头对镜捋了捋碎发,顺道端详起了镜中的自己。
她的面色因刚才急痛影响,仍然是刷墙般的白,早上的妆在这种底子下,显得既僵硬又浮夸。
她深吸口气,又低头长长地叹了出去。
耳上的坠子在兴奋的时候未感它们繁琐,现在疲乏了,就只觉得是副累赘。于是她垂下眼,分别向两边偏头,卸下饰物,而后收好放进了裤袋。
再抬头时,镜面里却突然多了个人影。
程念樟站在门外,不耐地抬腕轻敲表盘,示意她有话快说,别再继续拖延。
罗生生见状,瞧他又是一副冷又硬的腔调,心里瞬间梗地厉害,便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朝向镜子里的男人,直接就瞪视着,狠狠送了个眼刀。
她抽了张纸,一面行步,一面擦手。路过他时,用力扯开这人,将纸团错身塞进了侧边的垃圾桶,看起来嫌弃地很。
“大半个月没见,一回来,你就给我使绊子还摆脸色……我招你惹你了?”
罗生生先发制人,上来就把程念樟要说的台词给抢了。
男人听言,指了指影棚的方向。
“你自己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但凡你程大制片刚才帮忙打个掩护,放我下去交接,事情也到不了现在这样。”
“呵,你把宋远哲带过来,居然还想我来替你平事?罗生生,就算是白日做梦,也该要讲点道理。”
程念樟这段话引出了他积蓄的烦闷,于是摸出新烟,也不再顾忌什么难不难闻,当着她的面直接拢火点上,过肺后吐出满腔白雾,遮罩了他的愁绪面容。
呛人的烟味顺着风口入鼻,不禁让罗生生蹙起了眉头。
“你当我多大本事?还能拦得住他?你要实在不想招呼宋远哲,那我现在就进去拉他开房,劝不走他,我睡走他,总行了吧?”
罗生生这是气话,但也并非做不出来。
听到“睡”字,程念樟倏地侧目,眼神锋利,嘴角亦下沉地厉害。即便他穿着随性宽松的衬衫,仍能看得出胸膛被呼吸带起的剧烈起伏。
这男人默默盯了她会儿,待压下情绪,方才撇头对向别处。
他也没什么下一步的动作,只机械地吞吐,造出滚滚尘烟。此时这人的额发恰好被风吹碎,在雾霭里看来,情态很是落拓。
“咳……咳……”
罗生生捂嘴没忍住咳嗽。
不用细闻也能辨得出来,程念樟应当是换了烟的口味。今天这支,造出的二手烟,能呛得人从鼻头一路难受到咽喉。
做好了自我建设,稍冷静些后,为规避无谓的对峙,罗生生决心聊回正事。
“你不会真让季浩然去找死吧?”
“他自愿的,我管不了。”
程念樟揉捏眉角,看得出是真的心烦。
“季浩然没轻重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破罐子破摔……又不是多难回绝的事,怎么一个个都和哑巴似的?”
虽然是句责备,但罗生生语气温软,听得出语意里的关切要明显大过指摘。
“回绝了这次,下回只会更狠,你自己男人的脾气,你自己不清楚吗?”
“他不是我男人,我男人是你。”
罗生生这句接得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程念樟闻言怔怔,烟送一半,手被定在了半空。
因为实在受不了烟味,罗生生趁男人愣神的当口,上手直接从他指间把残烟抢了下来,狠狠摁灭在沙盘。
“咳……都说了难闻了,还当着我的面拼命抽,没见过这么故意气人的。”
手上变得空落,程念樟下意识地紧了紧指节。随烟雾消散,他眼眸里也被带走了几许冷冽,开始慢慢回复惯常和煦无波的光景。
“早上出门拿的时候没想你会过来”他将指背又凑近鼻头闻了闻,混了汗咸的烟草味,确实不怎么怡人:“是味道太冲了吗?”
“冲死了!”
罗生生这是句双关,程念樟听出来了。
他低头抿了抿嘴,心情莫名好起了一些。
“今天闹的这出……怎么?是宋远哲知道了你和季浩然的事?”
褪下戾气后,这男人再提起宋远哲,问话的语气明显比刚才轻松不少。
但话里多少带了点钓鱼的意思。
罗生生腹诽:
她和季浩然能有什么事?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和我妈聊起你的时候被他听墙角了,我拿季浩然挡了枪,本来以为能蒙混过去的,鬼晓得他一直记着,今天突然就发癫过来找茬。”
程念樟挑眉,斜眼瞥向她。
“你们母女能聊我什么?”
话音刚落,这女人也不知想起些什么羞事,抬手捂脸,面红烧到了耳根……奇奇怪怪的。
“你怎么老抓不住重点,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那你要我关心什么?”
“除了季浩然这个冤种,还能关心什么?”
“他没你想得这么憨,那高度跳下去确实死不了,真有危险他自己也会喊停,顶多吃点皮肉苦,就算落下伤病,也是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