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九点左右,张晚迪接到家中消息,晾下一干宾客,借口要事,匆匆结束饭局,由城市另端,急忙朝着南林湾的方向奔回。
进门下车时,她见接应的管家福叔面色凝重,大致就已猜到——程念樟现下的状态,应当并算不上几多怡人。
“他几点到的?一个人吗?”
“六点多进的屋,来时还带了个司机,我看架势不太对,怕是打手,就找借口把人给遣到了山下。”
这个福叔之前跟着张父,混迹于大小帮派,一路从混混做到副手,曾经过的日子,每天不是打杀就是藏匿,警觉度极高。即便程念樟今夜前来,冷着脸半句话没讲,他也能从对方异于往昔的态度,和周身散发的戾气当中,嗅到冲突的苗火,感知后面多有不祥的势头。
其实放眼整个刘家,不止福叔,还有里里外外那十来个看似普通的帮佣,实际都是张家黑道时期,遗留下来的旧部。
端看着,整座宅邸好像无甚安保,但若有人来犯,这儿完全就可变换成个塔寨抑或碉堡,于单刀赴会者来说,入室等同于入瓮,很难得以脱逃。
由此,张晚迪在自家地界,向来心大。当她耳闻福叔的做法后,神情立刻显露出了不爽:
“念樟是自己人,让他发点脾气也不打紧!你这样乱搞,反倒把我俩关系给弄成生分,待会儿进去碰到面,叫我怎么哄他?”
“可是小姐——”
福叔皱起脸,刚想反驳,就立马被张晚迪出言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他既然是孤身来的,又能指望翻出多大花样?小孩子罢了,放宽心就好。”
说时,这女人无谓地摆了摆手,弯下腰,大喇喇对着车镜,开始检查起自己临时补上的妆容,顺带整理鬓角,再解开胸前衬衣的第三粒纽扣……
待确认风情不减,方才转身将包递给下属,屏退闲杂,信步朝里屋走了进去。
程念樟此时人在一楼,大约是漫长的等候,耗费掉了他不少对抗的意志。
张晚迪甫一进门,就看见这人正闭眼靠躺在沙发,泄劲兮兮的,通身都是散漫;面前的茶几上立着瓶喝半的威士忌,瓷缸里烟头零落,升腾出的焦酸雾气,丛丛将他围绕……
入目全是落拓、颓靡,还有稍许邋遢,一点也不见程念樟平时自律又矜贵的漂亮模样,看得久了,难免让人唏嘘,对他心生出不少爱怜的情愫。
女人皱了皱眉,为不吵醒对方,果断褪鞋提在手里,赤着脚踩在地砖,将步声放到最轻,形同鬼魅地向他缓缓挪近。
还剩半步的当口,她将一双软手自后抚上男人肩颈,游蛇般滑向了他正半敞的领口。
“啊呀!”不料还没触到对襟上的纽扣,就被程念樟给捏住腕骨,一下逮住了正形:“你轻点,疼的!”
蛮力拉扯下,张晚迪整个人向前倾倒,差点栽翻进沙发,为表忿忿,不禁瞪眼嗔怪了他几句。
“怎么才回来?”
程念樟没有转头看她,开口的嗓音低哑,嘴里冒出股喉间发酵后的酒气,蛊人迷醉地很。
“还不是为那沉林溪,熬了七八天,好不容易等他从北京回来,就赶紧帮着组了个局,想找机会细谈些项目融资上的事情。这厢算是求人办事,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什么项目,能劳你这么下脸?”
“宋家那个咯……本来不想掺合的,这次为了你,我可是头次去做亏本买卖。”张晚迪一面邀功,一面脱去外套,绕走到他身侧,近挨着陷坐了下去,伸手揽抱:“你都不知道宋远哲那个狗东西,要价有多猖狂,一开口就是十几个亿的哄抬,是真把我给当成冤种在宰,半点脸面也不稀的留。”
“那你应了吗?”
听他上钩,女人自觉得势,笑而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