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给的答案勉强算是合理，可杨岚还是不怎么开心。

这种不开心源自她的优越感被击碎了。周凯微信里卷到她震撼的雌竞氛围让她不由感叹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她们颜值内卷的程度。

杨岚的闺蜜曾经批判她说，她之所以能够不屑一顾地说“因为外表获得的偏爱一文不值”，是因为她本身是有很多优越感的——如果杨岚也需要为了减肥每天挨饿运动只吃减脂餐，担心割的双眼皮不够自然、垫过的鼻子会发炎、塞进胸部的假体会排异，纠结身材比例不好哪怕瘦了也不好看，那么杨岚肯定无法轻轻松松说出这样的话。

杨岚承认自己是有优越感的，这并没有什么好羞于承认的，因为这世界上几乎每个人都需要依赖某种优越感来产生自我价值感——金钱上的优越感，外貌上的优越感，阶级上的优越感，智力上的优越感，哪怕一无所有至少也能够在道德上找找优越感，相信自己是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好人”就已经强过很多道德素质差的“上流人士”，或者拿着自己刚学会的“厌女”一词给不支持超越妇女他者性的Hélène Cixous或Linda Kerber鉴个未觉醒的分类继而陶醉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中。退一万步说，哪怕道德层面的优越感都没有，不爱标榜自己高尚也可以把自己的卑劣丢进朋克精神的筐里陷入乌托邦式优越感。

杨岚对于周凯肯定也是有优越感的，这是一种“吃苦受难”层面的优越感。杨岚常常觉得你周凯无非是投了个好胎——如果你出生在我的家庭，很可能你二十岁什么都不是，哪怕长得帅也不会被任何白富美纳入婚姻考虑范畴，哪怕也能考上不错的大学最终也逃不脱当社畜每天996负担巨额房贷到叁十岁在裁员和猝死的压力中挣扎。系统随机赠给你过度丰厚的新手大礼包，才能使你在地球online的游戏里成为氪金玩家畅通无阻，和我这种硬核闯关的技术流无法相提并论。

但此刻杨岚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把最根本的东西搞错了，那就是人和人本具有不同的价值体系，或许对于周凯而言这一切的一切都无足轻重，他只是很简单地渴望征服一个新鲜的肉体罢了，她或许也只不过是地球online游戏中的一个副本，而她引以为傲的优点对他而言大都毫无意义——她敢赌十包辣条，如果她想跟周凯聊她最热爱的物理，周凯会贴心建议她直接去和爱因斯坦交流。

北影校花比她更适合周凯，显而易见。

“岚岚？”周凯好一会儿没听见她吭声，低头顺着她安静的侧脸轮廓吮她半干的眼泪，“我换一个微信，只加你一个女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