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策马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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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的感觉应该是不会太好的。不过上战场的时候,就很难说好还是不好。刀剑来得太快,敌人涌过来太多,看到了,枪尖就抹过去。红色看起来不像红色,血的腥味也闻它不见,耳边乱糟糟一片,是另外一种安静,最清楚的是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我面前的羌人举着兵器对着我,却不敢冲过来。他们吓坏了。
吓坏了的人,都会死。这就是战场。
魏弃之还是安排了弓箭手。我看见我前面,西羌大军中部,被箭雨一打,惊恐地后退。他们的队长声嘶力竭地喊着列队,举盾。弓箭停了,我们却已经杀完了他们的尾部,冲过去。
我身后的将士们呼声高亢,士气很旺。不过我知道,这种优势并不能支撑太久,尤其是大军后部的敌人都倒地后,我们有多少人就非常清晰地暴露在羌人面前了。
魏弃之……还没来。只有弓箭手,时不时抓机会干扰一下他们。可他们渐渐摸清了我们的节奏。弓箭手没意义了。
魏弃之也可能不来。等到西羌把我剿灭,自以为吞掉了我们突袭的部队,志得意满守备松懈时,魏弃之再杀过来,兵法上也是说得过去的。哎,虽然这孙子说要让我活下来回去给他操,但是,孙子的话嘛……
嘶!果然上阵不能分心,分心就挨砍!我手臂上挨了一下,不过对方太得意了——哎,太害怕会死,太得意也会死。心只要乱了,就会死。
我的马死了。
我会死吗?
我的前面是敌人,后面是敌人,四面八方,都是刀锋。我的部将们离我太远了,冲不过来支援我。
哈。我上一次应付这种情况那还是上一次呢。
我拔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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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啸云知道我被魏将军逼着看书的时候,兴致勃勃地过来指点我。他看着我手头的经传典籍啊说这些玩意多难,我从诗经开始学多好。我说诗啊是你们文化人念的风雅玩意,俺更听不懂了。韩校尉就说诗经里不止有上等人的诗,也会记下等人的诗,我们经常唱的歌里,就有诗经里的诗。他提笔给我默了一首,确实是我听过的。既然是我听过的,那还学啥。韩公子却兴致正浓,写了还不够,还要给我诵读一番。
然后这个当时尚且留着一身细皮嫩肉,举手投足还有文人风范的公子,诵着诵着,给自己诵哭了。他说他原来念这诗就觉得很触动,现在自己真的和作诗的人一样处境,真更是痛彻心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橙娘,我想你啊!
我一方面嫌他娘们唧唧,一方面又可怜他一个娘们唧唧的公子到这破地方来受苦。我附和说是吗我之前听人唱这个虽然好多句没听懂,不过也觉得这歌挺好的,挺叫我有感触——我是对那一句有感触——
韩啸云眼泪还没擦干净,看见我指的句子,露出无语的模样。他问我为啥啊。
我说之前有一次我们打输了,马死了,阵散了,撤退的号角响了后,我和阿青慌里慌张,又黑灯瞎火,直接跑进山里,迷了好几天路,最后在一片林子里遇到子稷,忡忡的心顿时安定了。后来我听到这句,就想起那个时候的感觉,觉得仿佛是在写我们当时的场面啊!
韩公子从来不容忍我的文盲。他说:刘良大哥啊……人家这诗……不是这么解的……
然后他给我解释了一下这首诗准确的意思。我没记住。以后我再听到有人唱这首诗,想到的还是我自己感觉到的感觉……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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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挡开了从我背后刺过来的刀。是魏弃之,他身后是一条血路。原来他是去堵前面了——也是,我冲下去时已经有点晚了,堵后面堵不到什么。
“蠢货!”魏弃之杀退我身边的敌人后,对我叱道,“忘了自己算老几!怎就直接冲下去了!”
……这人怎么这样!
他也不给我机会回骂,策马又是一阵驱驰,所到之处,人头落地,杀敌就像割麦子。
我的部将们冲到我身边了。我听见欢呼声。我那几位部将,明明之前很讨厌魏弃之,现在也非常兴奋地呐喊:“大将军带援军来了!跟大将军冲啊!”
他们信他,全军的将士,不论哪个营,哪个队,属哪派,此刻都信他。
我也信他,信他会带我们活。
带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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