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伊丹晃了晃,又捂着脑袋朝营帐里走。
走了一半,他扭头看一边的蒙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今天的训练……你去安排今天的训练。”
“是。大人。”蒙托似乎摸不清伊丹的想法,表现的格外谨慎。
我跟着伊丹回到营帐内,见他坐在椅子上看我画的图。
“你还好吗?”
伊丹冲我眨眼,脸色苍白:“头疼。”
“那怎么办?”我忍不住上前伸手摸摸他额头。
不是发烧就行。
“他说的你都知道吗?”伊丹看着我的眼睛,“我注意过你的表情。你好像全都清楚。”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讲盖塔厄拉诺把我拉进梦境的事。这边的世界和梦中的发展已经完全不同了,说出来说不定会干扰他。
“你是可信任的吗?”伊丹的手握上了我的肩膀,“你会……杀了我吗?”
我默默的注视着他。
“……我杀你干嘛?”我说。
“不知道,可能你会突然发疯吧。”
“你有病吗?”
“我头疼。”
伊丹捂着头笑了起来。他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嘴角机械性的抽动,看着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单纯的在活动面部肌肉。
“你有事情瞒着我。”他小声开口,“……从今往后,那个会随便偷听别人谈话的家伙就变成他了。”
“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你别担心。”我开口。
说完后我觉得哪里不对。
对上伊丹诧异的视线,我轻咳了两声:“我是说……他也不是没有缺点的,我也不喜欢被别人听隐私什么的……”
主要是在另一个时间线里我对付阿塞提斯这个大反派已经颇有心得了。
他能听到他想要了解的很远的地方的人说的话,因此只要利用得当,没有人的密谋能瞒过他的耳朵。
除非是无声的。
这其实很简单,写字对话就行了。
我记得我慢慢学会利用能力后,他“偷听”我“偷看”,在战场上势均力敌的交战多次。我还略胜一筹,毕竟我的力量比他的更强大。
“我还以为你会欢呼,呵呵。”伊丹笑容讥讽。
他这反应总让我觉得他其实很讨厌我……
“我欢呼什么?你为什么总是阴阳怪气的?”我不满的看着他。
“可惜刺客大师把你留在我身边。”伊丹托腮歪头看我,“你哪也别想去。”
我张嘴想和他对骂两句,伊丹突然看着纸说:“……你的波斯文学的很好吗?写的不错。”
我顿了顿,连忙开口:“呃……这个嘛,罗马那边的学校什么都教。”
“写的比我好,比蒙托好,”伊丹摸了摸纸上的字,那只是对建筑物名称的标注,“以后你来替我写信。”
“……”我无言以对。
伊丹头疼了一天,第二天还在头疼。
那些俘虏被关了两天,已经饿得没力气了。为了不让他们死掉,伊丹又派人给他们喂了点水。
我看到有些女人的尸体被拖出去掩埋,剩下的女人大多留在男人的营帐里。到了夜晚,那些营帐又会进进出出好几个士兵,里面隐约传出种种声音。
伊丹第叁天便亲自带人把俘虏牵到离营地很远的地方,把他们丢在那里。那些俘虏还被绑在一起,但不再有人看管。
我不知道他们之后的情况,有没有成功回到来时的地方。伊丹为了把他们送的足够远,一来一回骑马走了一整天。
没有死的女人也一起被送了出去,包括如今已经说不了话,神情呆滞的蒂琪。但是有个女人留了下来,正是阿蓓拉。她不是自己主动留下的,而是因为带走她的几个男人太喜欢她,不舍得放她离开。
我两天没见到她了。伊丹出发前去讨伐坎托雷的一个据点的时候,我见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营帐外面。
她坐在一堆干草上,身上披着有些破旧的毛皮大衣,细长的脖子伸了出来,浅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搭在脑袋两侧。
阿蓓拉也看见我了。她目光冰冷中带着点敌意,接着她缓缓站起来朝我这边走——脖子上的绳子阻止了她。她被绳子拴在营帐里,系的很紧的绳子,让她多走一步都会呼吸困难。
我对她没什么兴趣,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转身回了营帐。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了我曾经在盖塔厄拉诺编织的另一个世界梦境里见到的孩子。半夜我就醒了,觉得脑袋突突的疼,胃里也像是火烧似的,连忙爬起身去抓出水囊喝了好几口。
这时我看见刺客大师留下的“茶粉”,想起刚拿到时闻到的那种清香的味道,我忍不住把它拿出来一点放进水里。
很好闻,水也因此变成了浅浅的褐色。喝了一口,味道和茶水很接近……有点淡淡的苦。
大概是刺客大师的“茶叶粉”起了作用,我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这回睡得很沉,朦胧之间,我感觉仿佛像是躺在柔软又很滚烫的东西上。
“嗯……”
我微微张开嘴,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我是在做梦,还是醒了呢?
我半眯着眼,看到床边有个影子。
周围的喧嚣声好像离得很远,有些吵闹。
我好像飘在空中,在天上俯视着营地。
此时已经接近黎明,空气中弥漫着白色的雾霭。太阳距离爬上山峰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但天色已经微微亮了些。
马蹄踏在地面留下凌乱清脆的声音,不远处,朝着营地而来的军队正是伊丹所率领的胜利之师。
他一直都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眉毛微微扬着,既像是困倦,又像是漫不经心。
随行的马匹拖了不少东西。那些马有的是掳来的,有的则死去士兵遗留的。
我见到他回来,心就落下了一半。
伊丹回营地的动静不小,身后的士兵们个个神情疲倦中带着亢奋,显然是辛苦鏖战一番大胜而归。
“好好修整一下,明日离开。”伊丹对士兵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