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枚双月玉佩是裴家祖传宝贝,留给未来裴夫人的,现在我把它给你。”
黑暗中,裴迦将玉佩塞到桃渊手中。
桃渊埋首到被子里,“将军真的要这样做吗?”
“不要喊我将军,唤我瑾玉。”瑾玉是他的字。
“好,瑾玉。”
桃渊轻轻开口,声音很轻很淡,可却清晰传入到裴迦耳中。
裴迦笑着搂紧他。
司澜算了下时间,距离桃渊被害的日子,只剩下十日。
也就是说,他们只有十日温馨的时光,尔后便是永久的天人相隔。
“裴迦和桃渊看起来很甜蜜,不知道有什么让桃渊放不下的。”
“再看看。”崇微敛着目,心中隐约有个念头,但不确定。
司澜轻轻一点,幻相中的画面顿时来到清晨。
桃渊迷迷糊糊的伺候着裴迦穿衣,手碰到裴迦的腿时,惊了一下,瞬间没了睡意。
只见裴迦的两只腿,膝盖关节处有几道突兀的疤痕。
桃渊呆住,裴迦则笑着解释,“年少时腿脚不好,医师想尽各种办法给我治腿,动过很多次刀子,这才留下这么多疤痕。”
桃渊抬头看向裴迦,眼神瞬间红了。
裴迦见状慌忙抱住桃渊,安抚桃渊,“没事的,我不痛,都过去了。”
桃渊没说话,只是攥紧了裴迦的衣服,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裴迦腿上的伤疤上。
又是一夜,桃渊在帮裴迦缝护膝,还没有缝完,却已经满脸倦色,他强撑着没有入睡,在等裴迦回来。
此刻裴迦还在跟副将们商讨行军事宜。
司澜透过幻相,看见几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靠近营帐,联想到先前偷听到副将们的谈话,意识到桃渊有危险。
“桃渊……桃渊……”司澜的声音根本穿不过结界,满脸焦虑,“桃渊要出事了!”
“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崇微淡淡回道,他们改变不了过去的事情,如果能改变得了,他们此刻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谈话间,桃渊已经被人迷昏过去,被悄悄撞进麻袋里,运出军营。
半路上,桃渊似是醒了,在麻袋里挣扎着,那黑衣人直接一拳头大在麻袋上,恶狠狠的威胁着话。
“你这种腌臜的东西,也配待在将军身边?若要是被人知道,将军行军打仗身边还带着一个伶人,将军的一世清誉就毁了!”
“唔……唔唔……”
桃渊不知道是痛的难受还是在哭,麻袋里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马车停在悬崖边,几个黑衣人合力抬起麻袋,直接将桃渊扔了下去。
司澜不忍再看下去,撇开头。
虽然桃渊的死因是遭受折磨,活活困死的,与这次的坠崖没有关系。只是这么高的悬崖,就算能活下来,桃渊恐怕也受了不少罪。
幻相里,裴迦回到营帐时没看到桃渊,还以为桃渊出去了,便坐下来,拿起桃渊为自己缝制的护膝,静静看着,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裴迦等了会儿,桃渊还没有回来,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提着灯笼出去找桃渊。
他在驻营地附近找了许久,没有找到桃渊,便吩咐两个副将率着士兵,在山坡附近查找。
桃渊往日里乖得很,若是在营帐内呆闷了,至多在附近走走,从未离开过驻营地。如今他能去哪里?
裴迦越想心里越害怕,手指发白,紧紧握着缰绳,他仿佛感受不到疲倦,沿着山坡,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桃渊的名字,直到将喉咙喊哑,嘴唇喊得干裂。
副将们心疼他,将他拽回营地,宽慰他,可能等下桃渊就回来了。
直到第一缕阳光从东方升起来,天色悄然亮起,桃渊还没有回来。
裴迦心里懊恼至极,早知道他就不与两位副将喝酒,早点回营帐,兴许桃渊就不会莫名奇妙消失……
裴迦在营帐里短暂歇息了会儿,便又要出去找桃渊,两位副将拦着他,让他以大局为重,早日进黎都待命诉职。
本来圣上对裴家军就有意见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惹得龙颜大怒,恐降罪于裴家军。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之人,都难以善终。
就在裴迦和副将争执间,忽然有士兵急匆匆跑过来,“许副将军……那人居然回来了!”
士兵说完话,才看到裴迦也在,顿时闭上口,表情古怪。
许副将赶紧朝士兵眨眼,裴迦却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举止,急匆匆朝营口走去。
只见桃渊披散着头发,眼神空洞,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划开,露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他的鞋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光着脚,犹如一具木偶,木讷的朝着营地方向走来,走过的地方留下两道淡淡的血痕。
裴迦看到他这副模样,眼眶瞬间猩红,上前一把抱住他,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颤动一下后,忍不住抱得更紧。
“怎么回事?”裴迦一字一顿问着话,嗓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愤怒。
身后的副将和一众士兵听到这话,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桃渊眼珠子动了动,目光掠过裴迦身后,那些将士们见状面色更苍白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头。”
桃渊沉默了许久,最后摇摇头,“我……我不小心摔到山崖下了……”
“你怎得如此不小心?”裴迦将桃渊打横抱起来,唤来军医,为桃渊看伤。
桃渊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回去后便一直窝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
军医看完病,给桃渊开了副药方子,裴迦亲自煎药给桃渊喝。桃渊喝完药后,病情却越发严重,总是恐惧的望着四周,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觉得有人在害他。
裴迦见到他变成这个样子,心痛极了,一整夜守在他身边安抚他,他这才能勉强入睡。
裴家军原计划在半个月内回都城述职,如今已经超过日期还未回去,皇帝连下八道旨意,逼裴迦尽快进京。
裴家三代人战死沙场,建立赫赫功勋,在民间的威望早已超过皇帝。
因此皇帝对裴家剩下的唯一男丁,裴迦,心怀不满多时,这次的八道旨意,也是在试探裴迦,若是裴迦回去晚了,便按抗旨对待。
可桃渊生病了,根本经不起连夜周转的路程。
裴迦也不忍心这般折磨桃渊,决定自己先领着一队精兵,回都城述职。桃渊跟其他士兵在后面慢慢赶路。
临别那日,桃渊还在发高烧,脸颊烧得通红,一双眼睛仿佛被水汽笼罩住,朦朦胧胧,让人见了怜爱不已。
裴迦伏在桃渊耳边,轻轻道,“桃渊,到了都城我会向陛下请罪,解甲归田后我们成亲吧。”
桃渊捏着手中的双月玉佩,轻轻点头。
然而裴迦却不知道,在他走后,两个副将便和下属们商量着除掉桃渊。
“那么深的悬崖,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听军医说,他的脉搏近乎于无,若是一般人早就咽气死了。”
“他果真是个妖物!我怀疑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幻术把将军给迷住了?”
“不能让将军被这么一个妖物耽误下去!”
几人说完话,相互对视着,眼中闪过怒意。
昏睡中的桃渊被人抓了起来,绑到高台上,烈日照在他身上,他如枯萎的花朵,生息一点点被抽干。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妖物?为什么盯上我们将军?”
“我没有……”
“你不说是吗?我有的是法子撬开你的口!”
“我想……想见他……”
“将军已经离开这里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你见不到他!你最好乖乖开口!”
桃渊说不出来话,刚要闭上眼睛,又被迎面而来的凉水泼醒。
“你到底说不说?”
“说不说?”
桃渊满脑子都是他们逼问的声音,如魔咒般经久不散,他脑袋很痛,痛到快要炸裂了。
他们讨厌他,他一直都能感受到他,但他真的不是什么妖物,也没有想着害裴迦。
他解释着话,他们却都不信。
“以前圣上赐了那么多如花美眷给将军,将军都看不上,现在将军会突然喜欢你这么个玩意儿,肯定是你使了什么妖术!”
他们一连绑了桃渊两日,不给桃渊进食,也不准桃渊入睡,桃渊身形迅速枯瘦,双目凹陷,脸上再无往日的一点风采。
司澜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轻轻触碰着芒月,画面转瞬来到数日后。
他听到副将和几个士兵们的谈话,那些人虽然未直接挑明,但期间意思却不言而喻。不管桃渊是不是真的妖物,桃渊现在都必须要死。
因为一旦桃渊向裴迦告状,那么死的将会是他们。
他们本来以为桃渊会撑不住,没想到那么瘦弱的桃渊竟然撑到五日之久。本来在都城述职的裴迦,也出现在了军营里。
裴迦面见圣上后,未做任何停歇,赶了两日两夜的路,只为能早点见到桃渊。
可裴迦没有想到,当他闯进军营的时候,却看到小小的桃渊被绑在烈日下,晒得奄奄一息。
裴迦翻身下马,腿脚软了下,跌跌撞撞朝桃渊走过去,抬起手臂却颤动不已,缓慢抚摸上桃渊的脸。
桃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是那口气支撑着他,在等裴迦回来。
桃渊缓缓抬起头,朝裴迦笑了下,“将军,我总算……等到你了……”
“桃渊,怎……怎么回事……”
“将军,我编了首曲子,还没来得及唱给你听。”
“桃渊,你先别说话了,我送你下来。”
“那首曲子叫做《戏裴郎》,我现在终于有机会唱给你听了。朱门玉雕勾阑上,裴郎倚身呷萱茸。试问乐怜牝牡分,怜怒娇嗔好郎君…”
桃渊断断续续唱着曲,嗓音不复往日那般清丽,却一直唱到最后——“怜奴欢喜亦忧心,只盼与君早结契。”
桃渊唱完曲子,倒在了裴迦怀中,缓缓阖上眼睛。
裴迦却像是受到刺激,双目猩红如血,眼中含泪却又落不下,哽咽道,“桃渊……原来你……在等的人是他……”
“桃渊……”裴迦突然抱住桃渊笑了起来,却是泪比笑多,“桃渊,你这个傻子,你知道你找错人了吗?真正的裴迦早就死了,死在了五年前的边疆战场上。我是裴迦的哥哥,他死后,我以他的名义率领裴家军。”
“原来裴迦一直念叨着的那个爱做萝卜鸡肉汤的小伶是你,原来他心中一直后悔没有带着去都城的人是你……”
“桃渊,你醒醒啊……你这个傻子……”
裴迦一遍遍喊着桃渊的名字,桃渊却像是睡着了,静静的闭上眼睛,没有一丝气息,就这么安静的靠在他怀里。
裴迦清晰的感受到桃渊的体温,一点点消失。
作者有话说:
铁子们,本文副cp不是都be呀,裴这一对大结局是he的,呜呜,轻pia压;
感谢在-23 23:56:-24 23:3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梵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II、 10瓶;且戏 5瓶;梨兮 3瓶;阅读理解十级选手、w 2瓶;、此时良辰、北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