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桃说完依旧站在床前不动。
可王兴正困着呢,也不在乎。
他是这个家说一不二的最高权威者,自然不会在乎郦桃究竟在想什么。
就像床笫之事,也是暴力与惩罚的一种形式,永远是他说的算。他说不做,不过是今天出去吃花酒玩累了。所谓在乎郦桃的身体,就是打个巴掌给个枣,毕竟她的伤都是他打的。
养条狗也不过如此。
王兴睡得太沉,根本没有再睁眼看未灭的烛光,和站在光里的郦桃。
如果他睁眼,恐怕会被郦桃此时面上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
郦桃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饥饿,她好想吃猪骨肉喝猪骨汤,她亲手做的饭,她自己一口都没有吃过。她的食欲展露在脸上,她清丽的眉眼里是最原始的渴望。
正是这种原始吓人,就像人面对一条似狼的犬,本以为数千年的驯养已经磨灭了它们体内的野性血液,却还是被以獠牙相对。
怪异到吓人的一幕,使他们对驯养产生怀疑,深感威胁,进而害怕。
王兴是被痛醒的,他没睁眼,不知道自己是中了郦桃的毒。
疼痛中王兴还使像往常一样颐指气使地要郦桃给他端水。
“来了。”
“干嘛呢?是死人吗?”在茶碗到嘴边前,他还在骂骂咧咧,“饭怎么做的!家里要你有什么用!”他不知道自己中了郦桃的毒。
这话郦桃熟悉,如果不是他现在难受,说完这话,拳头就该打在她身上了。
然而他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哪是什么茶水,竟然是一碗细腻的香灰。
王兴被郦桃扒着脸,灌了满口鼻。
开始还能咳嗽两声,很快香灰遇了水便粘腻地堵塞他的呼吸,发不出声音了。
暴怒而瞪大的双眼,郦桃知道这时候他是看不清的。因为她被打得痛时也看不清施暴者,面前人成为无法直视的恐惧来源,像空洞的深渊。
他应当是心里又在骂些不堪入耳的话。
挥来的拳头,毫不留情。
连随之吹来的风也是如此熟悉,从前,郦桃总觉得这风似一张天罗地网,网罗住她,像是行刑一样把她捆缚住折磨。
可这次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瞪得像要突然充血暴涨变大,身子一下剧烈的颤抖,仿佛是堵在喉咙里的痛叫换了种方式发泄出来。
他毫不留情的一拳,刚好被郦桃的匕首刺中。
郦桃是握着匕首迎上去的,因此被撞得往后一倒,但很快稳住。
这一拳的失利击溃了王兴伪装出的强大。面对突然反抗的懦弱妻子,他怎么可能不恐惧?怎么可能不害怕?不过是强撑罢了。这一拳是最后的挣扎。
应当快死了……
少夫人说感到疼痛就是毒发。
她本不必暴露自己,只要等着王兴在疼痛中死去就好了。
可郦桃不甘心,她所感受到的恐惧,她所承受的痛苦,她都要他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品尝一遍。
“我在杀夫!”裂石穿云的一声,她用带血的匕首为他方才的疑问解惑。
饥肠辘辘,郦桃想到家里还有剩下的猪骨,等王兴死了,她就要煮宵夜吃。
因口鼻窒息,而紫涨了的脸,像是冻僵的猪头,他渐渐不挣扎了。侧过身子,蜷缩起来,妄图减缓腹部的疼痛。
郦桃拽起他的头,她在此刻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把他的头精准地往床柱撞去。
咚咚咚……
比她肩膀撞上去的声音清脆多了。
鲜血覆面,但眼皮还在颤动。
赶在他死前,郦桃用刀尖抵上他的心口,不管不顾地刺下。
郦桃想到小时候听的话本里,江湖里打打杀杀,奇门兵器都是要饮血的。所以她想,反正要杀王兴,不如用他的心头血喂养少夫人的匕首吧。
鲜红滚烫的血溅到她的面上,无穷的惊喜随着王兴心口的血泉涌出。
如释重负,郦桃放松下来喘息。
她做到了……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她果然去做宵夜。
郦桃很冷静,今晚她一直清醒地知道,要杀了自己的丈夫。
无论多么怀疑多么震惊,她都无法不对杀死王兴的提议心动。
杀死王兴,再做一锅自己吃的猪骨汤。
这次,她居然很轻易地一刀劈开猪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