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间,周观迎上来,对仇红解释道:“方才朝上,陛下有令,各使队也可参与武思馆今日的比试,与馆中诸子一较高下。”
仇红一时想不通,皇帝这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还是纯粹给她找事做?
但圣上有命,她这个做臣子的不得不从,看了眼周观,又看了眼乌泱泱不断涌入的人群,只能认命,前去与陈末等人通气,安排这些使队的人马各自列序等候。
仇红忙碌之时,并未发觉,本来大摇大摆在草场上等着与她理论的越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逃之夭夭了。
后妃与朝臣必须避嫌,越嫔眼见势头不对,便在梁睿的安排下起驾匆匆赶回了宫中。
她的胞弟孙成分身乏术,此刻正因射术不合格而焦头烂额,灰心丧气地在场边闷头踢着石子。
使队一加进来,本来偌大的校场就显得拥挤了起来,光靠陈末几人是远远不够了,仇红便只得去接手佟易的工作。
佟易正在榜前登记着成绩,仇红走过去,将他换下来去帮顾岸的手。自己则留下来帮忙登记成绩。她看了眼榜上的姓名,上下扫了一番,有些惊诧地发现,裴隽柳的成绩,在这一众世家子弟间,竟还算得上出挑。
裴家子息虽旺,但都是男丁居多,十年难得一个女子,裴隽柳算得上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自幼便娇生惯养,仇红本以为,裴家夫人会对裴隽柳格外疼惜,不令她苦练武艺,却不料裴隽柳的身体素质远比一般人都要好。
仇红正打算夸一夸裴隽柳,抬眼朝可供休息的雪棚中找去,却没见着裴隽柳的人,视线往正在进行骑术比试的草场看去,竟瞧见裴隽柳寸步不离地跟在宋悠身边,牵着他的马绳帮他适应纵马的节奏。远看去,只能看见裴隽柳的背影,她正费力地仰头,耐心地同马上的宋悠说些什么。
马上的宋悠却没能很好地放松,他的十指紧紧拽着缰绳,大腿紧夹着马肚,浑身僵硬如木头。
仇红微怔,看了眼榜上的成绩,不出意料,宋悠被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再细细一看,他的射术和耐力两项成绩,算不得很差,但比起他的兄长们和裴隽柳,可以说...是差得极远。
仇红还记得,前些日子的那一场马球赛,要不是端王宋思在宋悠旁边,亦步亦趋地帮衬着他,为他保驾护航,宋悠别说成功摸到球,指不定方一开赛,就要被甩得人仰马翻,当场出丑。
现下要比的这一场骑术...恐怕宋悠也并不能取得什么不错的成绩。裴隽柳如今帮他,可能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仇红并不打算制止裴隽柳的好心,总比她自己过去帮宋悠,要好得多。
然而她也就放心了这么一会儿,草场上便传来了几声不大和谐的声响。
草场西北角,几个同样身着骑服的少年人,各拉着马缰拦在了正欲练习的宋悠和裴隽柳跟前。
他们面色不善,其中一人看了眼宋悠,便极为不屑地收回视线,鼻中讽出一声,而后将视线往地上的裴隽柳看去,十分刻意地“哎哟”了一声,不怀好意道:
“燕王殿下,听说你们柳家祖上三代,从前也出了个威震西北的武卫大将军,怎么到你这里,竟是连马都骑不好,还要劳烦裴家的表小姐,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帮你?”
“嚯,你是真敢说啊,柳家这么晦气的东西,你也说得出口,我们燕王殿下可是圣人的好儿子,柳家那肮脏的血统,怎么可能还在我们燕王殿下身体里延续呢。启元兄,小心祸从口出啊。”
“哎呀,三弟此话甚是啊,燕王殿下,还劳烦您原谅我口不择言,我实在是忘了,柳氏罪恶滔天,一个个都死干净了,祖坟都被圣人迁出了京郊,我们燕王殿下定也是要与柳家划清干系的,更不可能承袭他们的血脉。我实在是太过失言了!”
这刺耳的的话音夹杂着刻意压低的讥笑,隔着老远,仇红都能听出里头的心怀不轨。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仇红垂眸握了握拳,抬眼,方亮不在考官棚内,其他四人正在各自的场地忙于比试,都未注意到草场上的吵嚷。
仇红看了眼自己有些发烫的掌心,闭了闭眼,并没什么犹豫,便顺手从一旁的器架中抽去了一支长鞭。
鞭子挥出手去,凌空发出两下厉声,仇红试了试手感,颇觉不错,便收鞭在手,准备往草场去。
刚一迈出步子,后衣领却被人拽住了。
仇红回头,拽住她的人,竟是途鸣。
他还是那副模样,那副表情,看了仇红一眼,就收回目光。
但手还是没动。
他伸了两根指头,拽住了仇红的后衣领,微微使力,将她的身体定在原地。
“你是老师,不是匪徒。”
他上下扫了仇红一眼,没什么情绪,而后极为不屑地看了看围在宋裴身边的几人,对仇红撂下两字:“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