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箐愤愤道:“侍郎一向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断案的?侍郎难道就不怕错杀无辜,来日被治罪?”
叶舒云解释道:“先生误会了,师兄只是想试一试冯超是否会武,以免冤枉了他。”
纪箐嘴上不说,心里仍是抱怨孟云泽的莽撞行为。纪箐扫了孟云泽一眼,不再说话。
孟云泽问冯超:“你这里可有创伤药?”
冯超和纪箐这才记起来叶舒云受伤一事,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
冯超道:“等着,我去拿。”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叶舒云掌心的血水已经鼓出一块绵延的小山包,叶舒云侧了侧手,血水便顺着掌心滑落,滴在地面,地上的沙粒立刻被卷进犹如珠粒的血水中,不多会儿又消下去,变成一滩乌黑的血水。
冯超带回一罐金疮药递给孟云泽,上药这事她可以自己来,但不知孟云泽是不是出于愧疚,坚持要帮她上药。
在场三双眼睛都盯着她看,她实在不好坚持,只好让孟云泽帮她上药。因为怕她疼,孟云泽只能一点一点抖落药粉,洒在她的伤患处。
他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好似被缩小的羽扇一般,浓密却轻盈。看他认真的样子,叶舒云不觉喜上眉梢,嘴角也跟着上扬。
药粉落下来融进被撕裂的肌肤纹理,一下子刺痛她,让她下意识咬紧下唇,皱了皱眉。当药粉带来的刺痛退去,剩下的就是伤口热辣辣的疼,好在也说不上多么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孟云泽边抬头边替叶舒云包扎,他抬头时恰逢叶舒云皱眉,四目一对,叶舒云立刻换上一张笑脸转移话题:“师兄这手艺不错,包得还挺好看的。”
她不想他为这事内疚。
除了对不起,孟云泽一时半会想不到该说什么。
冯超问他:“孟侍郎何以排除小人的嫌疑?”
孟云泽道:“你见到死者之时,他身上是不是有伤?”
冯超回想了当天之事,他道:“是,他胸前有一道伤。起初我还纳闷他打哪儿弄来的伤,后来又一想,他这样的贪图之辈,仇家多也不稀奇。孟候是如何知道的?”
方才他听冯超提起死者晕倒之事,他就已经怀疑死者是因他刺的那一剑晕的。
“那一剑我追击死者之时伤的。”
听孟云泽这么说,冯超和纪箐更是不明白。
孟云泽又道:“死者的致命伤是他胸前的那一剑,不是你推的那一下,并且那一剑用惯了左手的舞剑之人刺下的,与你不相干。”
冯超恍然大悟,所以适才孟云泽才没头没尾问他可否会武,原是为了试他。如今他的冤屈得以洗刷,他顿觉身上一轻。早些时候,他虽然宽慰自己即便那人是因他推的那一下而身亡,那也是他死有余辜,与人无尤,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他哪里能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
纪箐问道:“如此说来,孟侍郎的嫌疑反而更大些,不是吗?”
第十九章
纪箐一语惊醒梦中人,冯超即刻拉着纪箐退了一步。
叶舒云觉得可笑,笑着说:“如果真是师兄所为,方才师兄何必费劲心思试你的武功和使剑手?大可以直接将你扭送官府,使点手段让你背这个罪名便是了。”
凭孟云泽的能耐,要想让冯超背罪,定然不是难事。
冯超还是不尽信,颇为警惕地看看孟云泽,又看看叶舒云。
叶舒云问他:“话说回来,这两日你在乡下躲着,是否看见什么可疑之人?又或者是听说什么可疑之事?”
冯超脸上一阵青红,被人这样直白点破他的小心思,还是在纪箐面前,他的脸面难免有点挂不住。
叶舒云见他偷偷拿眼瞧纪箐的反应,猜到他想什么,于是说:“这儿没有一个人看不出来你是为躲凶杀案才借故称病下乡。”
这事原本也怨不得冯超。
纪箐看冯超一眼,她一直都知道他来这儿的原因。昨儿在香山画画,明知他并非身体抱恙,可她还是想赶过来看他一眼,只消一眼,知道他都还好,她心里也好受一点。再看孟云泽和叶舒云,于他们而言,此刻她和冯超或许就像池中的鱼,她和冯超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二人眼下。
冯超支支吾吾道:“不曾看见,亦不曾听说。”
孟云泽问他:“那你这两日可有发现什么可疑凶器……”
话才出口,孟云泽便有些后悔问了这么一句。但凡冯超有发现一丁点蛛丝马迹,他也不会惶惶不安在乡下躲了两天,更不会白白忍受他人的怀疑。
日头突然打过来,正好晃着叶舒云的眼睛,便是在此刻,叶舒云突然想起一件事,急急忙忙扭头告诉孟云泽:“我想我可能知道凶器在哪里,我们快去找找。”
叶舒云心急,转身就准备走。
纪箐忽然叫住孟云泽:“孟侍郎,且请等一等。”
叶舒云停住,回首看向纪箐。
纪箐看看冯超,又看看叶舒云:“请侍郎借一步说话。”
孟云泽和纪箐向门外走了两步,直至看不见叶舒云和冯超,纪箐才停下来。
纪箐面露愧色道:“我有一事想求孟侍郎行个方便。这事说来是我惭愧,本不该为难侍郎,但……”纪箐的目光瞟向冯超的方向道:“请侍郎行个方便,不要将那日我和冯超见过嫌犯之事告诉旁人。冯超年少不经事,不知道人言可畏,我得替他想着,更是为我自己想着。”
孟云泽似有为难之处,迟迟不言语。
纪箐推手郑重行礼道:“请侍郎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侍郎的这份情,来日定当报答。”
院内,叶舒云来回踢脚边的石子解闷,冯超则伸长了脑袋往外头看,但又什么都看不见,若不是叶舒云在这儿杵着,他不好过去偷听,此刻他早飞过去了。
冯超问她:“你就不好奇他们说了什么?”
他想勾起她的好奇心,引她一块儿听别人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