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云惊惧不已地看着方浩远去的背影,再一抬眼,却见孟云泽也看着她的方向,四目遥遥相对,叶舒云不觉红了眼眶。
原来那一切不是梦,原来那一切都是真的,原来孟云泽真的悄悄在她心里藏了一辈子,而她却浑然不觉!
原来她当真替别人活了一辈子,原来她当真生生错过了孟云泽,原来当真一世意难平,长长久久地活了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和漫无边际的孤寂后老死深宫。
孟云泽遥遥对叶舒云颔首示意,似是在为他方浩的莽撞行为道歉一般。
孟云泽这一点头,于他而言仅是一个无关紧要,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可于叶舒云而言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天崩地裂,是她跨越生死的隔世一眼,是她一生的郁郁和悲欢。
遥相对视,叶舒云眼中的热泪已然滚下来。
……
“此一进宫,爹娘难再见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云儿,你瞧,这是咱们的孩子。他的鼻子像你,直挺挺的,他的眉眼像朕,剑眉星目,你看他生得多好看。”
……
贵妃叶氏,往以才行,入侍宫廷,少而婉顺,谦恭有度,誉重椒闱,德光兰掖。鉴悉圣情,常侍左右,弗离朝夕,每垂赏叹,遂以叶氏赐朕,宽慰朕心。今特赐尔皇后宝册宝印,立尔为后,上承宗庙,下启子孙。
……
“小侯爷,你要好好待兰儿”
“是,孙儿记住了。”
……
秀玉捧着包袱转眼看见叶舒云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吃了一惊,心中亦觉十分困惑。方浩只碰落了她们的包袱就惹得她家姑娘哭了?
这……这是个什么道理?
秀玉试探性地问叶舒云:“姑娘,你怎么哭了?”
叶舒云心神早已跟着孟云泽飘走,哪里听得见秀玉的话。
须臾,叶定安亦至二人身边,猛地瞧见自个儿妹妹痴痴望着远处,不声不响地淌泪,着实唬了他一跳,让他慌了神。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叶定安这话既是问秀玉也是问叶舒云。
秀玉无辜摇头。
叶舒云回过神,委委屈屈地说:“我想家,想爹娘了。”
叶定安不知道不知道眼前的她虽还是少女模样,可实实在在却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也不知道眼前的她是经历了怎样一段让她心如死灰的一世才重新回到他们身边,他还只当是叶舒云闹小孩子脾气,于是笑话她:“适才离家,你还嫌母亲唠叨,这才离开没一会儿就想成这样了?那往后你自个儿在学塾住着又当如何?真真是小孩子脾气。”
叶舒云满脑子都是前世她憋屈的一辈子,无心回嘴,仍是默默落泪。
叶定安也是心疼他这个妹子,小小年纪离家求学,于是劝她:“这有什么的?值得你哭成这样?等学堂放假你再回家来不就是了?又不是见不着了。”
叶舒云泪眼朦胧地看着叶定安。
回去?她还能回去吗?按着上一世的命数,来年她就该进宫,与家人生离了。
叶舒云眼中滚下一颗晶莹泪珠,叶定安从秀玉处拿了帕子递给叶舒云说:“好了,别哭了,等学塾放假我就来接你。”
叶定安好不容易才哄好叶舒云,陪她去了拜师礼,又命秀玉先去收拾叶舒云的寝室。
行拜师礼的地方是学塾的礼堂,那是一座四面通透的殿宇,先生端坐首座,底下整整齐齐地放着蒲团,乃是学子落座的地方。
叶舒云赶到时,里头已经到了一大半的人。叶舒云看了一圈,后头的位置差不多都被挑走了,叶舒云只好随便在前头挑了个蒲团便坐下。
片刻后,学子陆陆续续到齐。殿堂里的这些人她前世都见过,这些人里头,既有入朝为官,声名赫赫之人,也有才气逼人的大诗人,如今恍然再见倒令她好生感慨。
叶舒云悄悄看了看四周。
好巧不巧,这一眼就让她对上孟云泽的目光,吓得叶舒云一个哆嗦,急急忙忙低下头。她这副模样,想来就差没把对孟云泽的喜欢刻成大金字镶在脸上了。
孟云泽他为什么会在这儿?还坐在她边上?难道前世拜师礼,孟云泽也来了?为何她不知道?难不成是当时她坐在后头没看见?
不等叶舒云深思,拜师礼已经开始。
所谓拜师礼,其实并无专门礼仪,认真说来,应算是一种私礼,要不要全凭学塾先生的意思。而束脩礼亦不是贵重东西,不过是学生讨个彩头,先生得个意思。
所谓束脩礼,乃是学生送先生十条干肉。老师收下束脩后回赠学子《论语》,芹菜和葱等,寓意学子勤奋好学,业精于勤,早早高中。
礼毕,先生端坐于上,仔仔细细将学塾的规矩说与他们听。
从叶舒云知道孟云泽就坐在她边上那刻起,她已经完全无心听先生说了些什么,她满心满眼都只想着孟云泽,想偷偷看他却又害怕被他发现,无法圆说,到时再惹他厌恶。
前一世,叶舒云执意报考育才学堂的原因有二,其一是她真心求学,其二则是因为孟云泽。虽说到她考上育才学堂之时,孟云泽已经去大理寺赴任,但好在孟云泽隔三差五便回学塾看望师长,她好歹还有机会遇上他。
前世她想的是离他近一些,她想天天见他,最好这一见能让他二人生出点别的缘分,那更是再好不过。可惜前世他二人莫说有什么缘分,就连个缘分的偏旁部首都没凑上!
回想前世憋憋屈屈的一辈子,她心里就一肚子火。
这一次,她一定要嫁孟云泽。
第四章
孟家三世皆袭列候,因孟老侯爷早逝,而孟云泽又是孟老侯爷的老来子亦是独子。圣上爱孟云泽,又可怜他年幼丧父,额外加恩,所以至孟云泽又袭了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