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眼看到子贤走回来的身影,收回自己的视线喝了一口茶,「是谁啊?半点声响都没有。」
子彬瞥了父亲一眼,将身子向后靠,舒适的倚在沙发上,「朋友吧?」他替子贤解围,毕竟自己坐的这个位子不像父亲的会被墙壁遮挡,轻易的就可以看到玄关前的光景。在子贤开门的那一刻,虽然二弟很快就出门将自己完全隔绝在外,但他还是看到了来人。
是自家老么啊。
父亲把杯子放到前方茶几上,冷冷开口,「没问你呢?答腔什么?」
子彬砸砸嘴,把头转到另一边去。
子贤不安的微笑着,「对,是朋友,公司里的人。」
「也会手语啊?」父亲抬眼暗戳戳的瞪着他,总觉得二儿子在隐瞒自己。
子彬将头转回来又加入这种语言上的角力,看着子贤冷汗直流,他还是皱了一下眉又看往老爸那,「父亲,我下午有工作,快中午了,不好耗在这里,有事还是快点问问让大家忙自己的事吧?」
父亲被吸引目光,看向子彬。
子彬是大儿子,也是最懂事的一个,但他的性格一向乖戾、独来独往,对自己吩咐给他的大小事虽然都能照话办成,但却也不会有过多的讨好和表达,简单来说就是就连身为他的家人也不能轻易探透他的情绪和心情,他总是木訥又冷色,不知其喜怒哀乐。
但许昌逸其实没有很在意,因为他的儿子各个都有自己的性格,他也知道。但他不会将他们磨得都如一个样,他喜欢他们有稜有角的,喜欢他们各有色彩,这是生物多样化的一环,他不想洗去他们身上的味道。
用匹配他们性格的方式教导他们,加深他们本身的风格,让他们自由发挥,这才是他教导儿子的方法。
虽然他自己还是会有强求的时候,毕竟他才不允许自己以及和自己有关的任何东西不完美;他也会有偏心的时候,毕竟他们之中还是有自己比较喜爱的儿子,及自己比较不乐见的孩子,但他自认自己是个很完美的父亲,就跟他完美的人生一样。
他不喜欢失败,而且他也从来不会失败。
「所以,现在子悦已经在你们警局工作了?是像你一样,法医之类的工作吗?」
子彬望着眼前地板,面露沉思,他推了一下眼镜,「父亲,光是拿到公家机关职位的后门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法医?法医要有执照、工作经验,不是我们......。」
「所以不是就对了?」许昌逸打断他。
「......是个正经的工作就对了。」
子彬冷冷地说,显然不想多管间事,父亲的这个命令他已经照做了,但事情做得是否完善?走向如何?他就不想多介入了。
许昌逸盯着子彬看,子彬却若无其事的看着前方墙壁,子贤不安的来回看向二人。
在这种对峙的气氛下,他总是显得一无是处。
不,他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如果是自己的话,他就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因为他总是顺从父亲的所有话、所有命令。
子贤见二人胶着,打哈哈的想缓解一下氛围,「父亲,上次我们讲的专案,我已经开始执行了,目前研发部很顺利,下礼拜就可......。」
但话才说一半,许昌逸举起右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那是你份内的事,本就该执行好,没有执行的话你的责任就大了。」
说着,他从沙发上起身,拍拍身后的衣服,「本来还觉得你沉着稳重,才把盯紧子悦的工作交给你,没想,你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混水摸鱼,」他用食指在空中挥了一下,「不中用,我自有办法。」
子贤仰头望着三人之中唯一站着的父亲,面带失落和担忧,又转头看看自己大哥。
子彬面容冷峻,无法看清他的想法。
他只好也站起身来到父亲身边,「父亲,这件事就暂缓吧?子悦也出来没多久,很多事都还没定下呢。」
许昌逸闻话,把瞪着子彬的眼神转移到他身上,「你在这一个劲的讲甚么东西?你才是最不中用的那个,半点忙都帮不上。」
说罢,他萧颯颯的走向门口,拿起掛在一旁的大衣,把双脚穿进皮鞋里。
子贤看着,赶紧上前替他接过大衣,就像个下人似的卑躬的替他穿上,并手忙脚乱地打开一旁的大门,又是替他整衣服,又是替他拉好衣襟。
子彬把这一切都冷冷地看在眼里。
看着子贤忙东忙西的服侍父亲,直到二人的身影被关上的门隔绝,他不屑的哼了一口气才从沙发上起身,自己动身收拾手握式长夹的东西,再走到玄关前。
这里是子贤的家,他正想着自己等等离去后是否该所门这件事?毕竟子贤刚刚出去时,不像是有带着家钥匙出门。
果不其然,不下阵子,外头传来由远至近慌张的脚步声,他还在玄关处倾听着,就看到面前的门突然就打了开来,二弟正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对方「啊?」了一声,跑进家里的厨房吧檯处,在上头的碗里翻找着,动作很迅速,「哥哥怎么还在?」
子彬皱着眉看他,「你就这样跑出去了我怎么走?我用备用钥匙锁门的话,你等等怎么进来?」
语毕,空间里却只剩下子贤东找西拿,跑来跑去的声音,两人之间的对话间隔空了太久了,子彬觉得子贤可能没听到自己的话。
但显然不是,子贤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又继续开口了,「我开车送父亲到医院去,」他说,又匆匆忙忙得跑到门边,一边穿鞋子,他一边把手中的东西举起来挥了一下,钥匙发出喀拉喀拉响亮的声响,就如大男孩脸上雀跃开朗的神情,「我有拿钥匙,所以你就用备钥锁门吧,」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他噠噠噠的就又跑出去了。
子彬看着他跑出去,赶紧开口,「外面那么冷,你也不穿......,」但对方没等自己话说完,身影就晃的出了门,「件外套?」
看着二弟那副像小狗般奔往主人去处的模样,他不解地摇摇头。
就是个父亲,那样讨好是为何?连自己冷了也不在乎,只不想让父亲等待?父亲肯定也是在一楼大厅等吧?不会被冷到吧?那他又何苦呢?父亲也不是不会开车或没有司机。
子彬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打开鞋柜准备拿鞋子,便发现了里头的甜甜圈盒。
他顿了一下,想起刚才是子悦拿着这盒前来拜访子贤的。
子彬伸手替子贤将其拿了出来,放到冰箱去,才又走回玄关。
今天自己没放的话,肯定会被子贤给忘了吧?他想。
他锁上门,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呼出冷冷地一口,不断回想着子贤方才的身影。
那傢伙从小就这样,到底是为了甚么?他也不像是那样现实,那样贪婪钱财、权力的人。
他不解的摇摇头,走进电梯内。
不管如何,也不甘自己的事吧?自己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