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舒清和看过第一次拍摄的广告成品,知道自己没有丢蓝思礼的脸。第二次进棚,自信明显增长不少。
拍摄过程非常顺利,对于大明星的好修养,眾人都当他是恰巧心情不错,人人努力把握难得的工作好气氛,不再大惊小怪。
高孟璟当然在场,彼此互动难免,所幸端木总是很快把人请走,减低不少压力。舒清和心中仍有疙瘩,短时间内还不能把前男友当成路人或空气,但他已经做得到在拍摄时专心一志,视线不再落向对方。
或许那让他的眼神少了点末日的虚无空茫,不过摄影师可没有抱怨。
午后,舒清和难得间在休息室里等待。
不只是他,整个摄影团队都停了下来,等待丁路亚抵达。对方和安千緹也有合作,和蓝思礼的代言隶属同一个系列,两人预计在今天合拍几组宣传照片,创造出华丽的画面、热门的话题以及一加一大于二的广告效益。
至少厂商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假如丁路亚能够赶到。
舒清和听见工作人员议论纷纷。盗火人昨天出刊,罗松涛和丁路亚的婚外情报导最受瞩目,很快便成为整个圈子的话题。
罗製作的名声本就欠佳,不是第一次闹緋闻,媒体多半去骚扰丁路亚,他新进窜红又年轻貌美,更容易获得阅听者的注目。
棚内眾人都在猜测,丁路亚的迟迟未现身,很可能是受到媒体包围追逐的影响。
除了浪费掉的时间,大家还有另一项忧虑──蓝思礼的耐性什么时候会用尽?
蓝思礼这种等级的大牌极少等人,要是他终于不耐烦,发起火来,罪魁祸首又不在,只怕是无辜的工作人员要遭殃。于是眾人互相提醒,没事不要接近大明星的休息室。
舒清和倒是乐见旁人远远避开他,丽莎刚带来后续宣传活动的资料,要做的功课好多,根本没有馀裕为迟到的丁路亚发脾气。
两场宣传都是现场活动,任何错误都不能重来,蓝思礼或许能用自己的话随兴发挥,他却是非把稿子逐字背下来不可。
过了和主持人的简短访谈,再往下看,几个小游戏之后,事先中选的幸运粉丝会上台来,由蓝思礼亲手为他们刷上最酷最时尚的银河炫影睫毛膏。
亲、亲手为幸运粉丝刷睫毛?
舒清和盯着那一行简单说明,希望能用意志力让它消失。在拍广告之前,他从没接触过睫毛膏,更别提使用在真人脸上,活动企划对他有信心,他自己可没有。
「这个活动没问题吗?」舒清和努力不让恐慌从声音里透出来。
「当然没问题,刷睫毛很容易的!」丽莎瀟洒地摆了摆手,一旁彩妆师眼里的千百个不赞同,只有舒清和的角度能看见。
「你不需要全程负责,事先会有专业彩妆师为中选的粉丝夹好睫毛,然后你就轻轻沾一点,咻咻撇两下。」
咻、咻咻撇两下?舒清和跟彩妆师都瞪大了眼。
「有碰到睫毛就算过关,最后交由彩妆师收尾。重点是让粉丝沉浸在与偶像近距离互动的幸福当中,画得美不美,那是其次。」
「万一画得像鬼呢?」
「蓝思礼亲手画的鬼,那也是眾人欣羡的鬼啊!」
「你不担心商品的评价会被拉低?」
「安千緹不担心,谁还需要烦恼?相信我,这是个好企划,每个人都会开心的。」
舒清和就不觉得自己会开心,甚至有点胃痛。粉丝或许愿意让心仪的偶像在自己脸上随意涂抹,他身为代理偶像,可不能真的乱撇两下。
丽莎风一般又出去打探消息,舒清和把握机会,向同样待命中的彩妆师请教刷睫毛的方法。
彩妆师非常乐意,似乎也想藉机修正丽莎的「撇两下好容易」论点。他们一个仔细教学,一个认真学习,经过个把鐘头,竟也得到了不错的成果。
「蓝先生的手很灵巧呢!」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会,都微微一笑。蓝思礼的睫毛天生纤长漂亮,正适合新手,舒清和细心又努力,在指导下多次尝试,画出来还不太难看。
彩妆师对这位临时学徒相当满意,点点头道:「接下来只需要多练习,现场活动有彩妆师支援,应该不必太担心。」
至少不必担心会画出鬼来。至于要画得美,目前不是舒清和需要烦恼的事。老实说,比起刷睫毛膏,夹睫毛可怕得多,那只刑具似的金属夹,光看外型就让人胆战心惊,他真的庆幸这个部分另有专人负责。
他看向镜子,抬起手,捏着刷柄,在空中模拟了一下刷睫毛的手势。画别人和画自己,差异不仅仅是方向的不同,他还有得练习。
只是,他该到哪里找什么人练习呢?
丽莎再次出现时带来了新消息,「丁路亚人在医院。据说他们为了甩掉紧追不捨的狗仔,开车绕远路时发生交通意外。」
大概是看到舒清和惊愕的模样,她又补充道:「不严重,撞到肩膀而已。」
「你的消息好灵通。」舒清和讚叹道。
「不是我消息灵通,是他的经纪人一直放讯息出来,连进医院都不忘拍照。虽然我们不需要来这一套,看看那些回响的数字还是挺令人佩服的。」
受到好奇心的驱使,舒清和也滑开手机,果然在丁路亚的网页看到多部影片,从媒体的追逐到交通意外,最后进到医院,都有纪录。医院里限制较多,不能任意拍摄,但也搭配了几张丁路亚带着憔悴笑容的独照。
每一则贴文的观看数都高得惊人,留言也增加得好快,慰问的文字里不时参杂了几则对盗火人的咒骂。
杂志里的报导没有署名谁摄影谁撰文,用的都是整个团队的名义,舒清和仍然觉得怵目惊心。
「好多愤怒的粉丝。」他喃喃说道。
「接下来还有得生气呢,安千緹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正在讨论要不要解除丁路亚的代言合约。」
那倒不是什么意外的发展。安千緹是以女性为消费主力的化妆品公司,代言人和有妇之夫传出緋闻,当然很难继续合作。
舒清和身为报导的主要撰稿人,写出来的文章引起这一波混乱,导致丁路亚痛失大案子,不免有些内疚。但是脑中又有另一个声音,认为闹出婚外情的人也该负责任,两位当事人都是名人,不可能不知道随时有狗仔盯着。
然而一般狗仔是办不到的,这桩婚外情是期间限定的兼差记者蓝思礼想要拍几张罗松涛的丧家犬照片,才那么凑巧逮到不是吗?
通常他的思绪打结到这种程度时,廖伯就会拍拍他的肩膀,说是天意如此,不要多想,一起去吃顿好料。
唉,他真想念廖伯,还有办公室同仁、学姊和其他好友。大明星的物质生活优渥,随时有人伺候,却没有半个能轻松谈笑的朋友,实在空虚孤独。
身边最亲近的端木沐,彼此的距离虽然好不容易缩短了一点点,相处起来和他渴望的友情又不太一样。至于如何的不一样,他的心里却是模模糊糊,说不上来。
既然丁路亚被送进医院,当天的工作总之是泡汤了。未来安千緹是不是另觅代言人,再敲时间;或者合影宣传乾脆告吹,情况目前是一片混沌,没有人能确定任何事。
提早收工,离开摄影棚前,高孟璟和同事赶过来向舒清和鞠躬哈腰,为了浪费大明星的宝贵时间拚命道歉。接着来的是广告公司、公关公司,最后连根本毫无责任的摄影团队也满嘴的对不起、很遗憾、多包涵……每个人都诚惶诚恐,满脸惧意,只差没扑倒在地,自承罪该万死。
看大家怕成这副德性,舒清和默默在心中做了笔记,往后万万不可惹蓝思礼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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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到家之后,我可以去一趟公司吗?会计部有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