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蓝思礼拒接他的电话?
为什么自己这么晚才想起男友的存在?
舒清和捏着手机,在大得离谱的豪华浴室里来回踱步,电话一打再打,最后总是转进语音信箱。
说不定,蓝思礼没接电话是因为和他的男友相谈甚欢,两人沉浸在刺激的电玩世界里?高孟璟这阵子真的很迷那台得来不易的最新款游戏主机。然而,舒清和不太相信自己的乐观预想。
「因为高孟璟最近对你不太有耐心,他待蓝思礼也会是一样的态度。」脑里有个小小声音说道。
舒清和摇摇头,把那个声音推向角落,假装没有听见。
手机右上角的图示忽然闪烁,发出低电量警告,舒清和也不能永远躲在浴室,只得返回房间。
助理先生没走,人在寝室外边,身体斜倚着门框,双臂抱胸,脑袋微低,视线落在木地板上。他的眉头深锁,神情凝重,好像那片地板的存在深深冒犯了他。
听见舒清和从浴室出来,他抬起了头。
舒清和从没有瞧不起任何人的工作,但是眼前这个人似乎……入错行?眼神凌厉应该用在更专业的地方,比如威吓真正的坏人,而不是他这个来错地方的无辜灵魂。
「丽莎刚走,你还需要什么吗?止痛药?宵夜?」他的声音十分低沉。
舒清和摇摇头,在对方太过强烈的凝视下勉强挤出三个字,「……我很好。」
木木依旧绞着眉看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舒清和紧张地等着,却见对方又把视线投向地板,然后微一点头,转身离开。没有说再见、晚安,或者明天见。
那是下班的意思吧?如果舒清和还是原本的身分,客人告辞,他一定亲送到门口,虽然木木不是客人,蓝思礼大概也没那么客气。
最后他折衷办理,悄悄跟在木木身后也离开房间。由于大厅挑高,他不需要下楼就能一路目送助理先生走出正门。只不过,对方没有那么做,而是穿过整个大厅,进入一楼某个房间。
舒清和诧异地看着一楼房间接着亮起灯,门扉半掩,脑袋慢了半拍才意识到那是助理先生的寝室,他也住在这栋屋子。
想想一点都不奇怪,大明星的身边通常都有好几个人全天伺候,以蓝思礼的地位,他的住处实在算是过分冷清了。
这么大一栋别墅等级的房子,多一个人陪舒清和待着,让他安心不少。他出生长大的老家是三代同堂大家庭,大学住六人一间的学校宿舍,出社会不久就和高孟璟同居,独居的时间短暂。他已经习惯热闹,习惯身边总是有人。
遗憾的是,他现在不是舒清和,与助理先生朝夕相处,更不容易以蓝思礼的身分蒙混过去。他们俩的关係融洽吗?木木的冰冷态度是出自个性还是其他原因呢?
木木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再度浮现在舒清和的脑中。该不会……该不会……他们之间有曖昧?
舒清和为自己的猜测倒抽一口气,属于八卦记者的一颗心猛然加速跳动。
他的猜测不但可能,而且大有可能,尤其在演艺圈,例子多到数不清。蓝思礼一直都有不能传緋闻的压力,长年的寂寞苦闷寄託在既忠诚又……又……强壮健美的助理身上也是极其合理的一件事。
一厢情愿地推论下来,舒清和的忧虑渐增。他假扮蓝思礼当然完全不像,假使他们真有曖昧,他的过度拘谨与疏离一定影响到了木木,难怪对方看起来不开心。
交换身体已经够不幸,他实在不愿意成为毁掉蓝思礼感情生活的罪人。他不确定损害是否能够被修补,但是他必须做点什么。
舒清和小心翼翼来到木木的寝室外,探头瞥见对方的一部分背影。他不敢靠得太近,伸长了手臂,往门板上敲了敲。木木闻声转身,看见是他,并没有显出惊讶的样子。
对方本来就在等着蓝思礼吗?舒清和忍不住紧张,目光乱飘,看起来反而鬼祟可疑。
「有什么事吗?」木木走到门边,将门板完全打开,却不踏出房间。
谨记蓝思礼说过的,不要随便道歉,舒清和深吸一口气,有些结巴地说出预先准备的台词,「今天的意外,我有点……呃,吓到吧?所以……我可能表现得很奇怪,如果不小心冒犯到你,惹你不高兴,希、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木木终于表露出一丝惊讶,他微微扬起眉毛,目光在舒清和的眉眼间搜索,一时似乎无法判断对方话语的真诚度。
「我是生我自己的气。」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意外发生时,我分心了,反应不够快。」
「分心?」
木木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别开视线,眉头又纠缠在前额中央,双臂也在胸前交叠起来。舒清和真希望对方不要经常那么做,胸肌和二头肌会变得太显眼,那才真正叫做令人分心。
「总之,我失败了,动作比一个记者还慢。」他固执地重述。
哦,他是在关心蓝思礼,为了一个其实根本超出能力范围的意外自责?虽然舒清和不是当事人,但他很为蓝思礼高兴,对助理先生的好感也增加了。
「那个记者,他、他的位置比较近啊!」他试着微笑,努力想安慰对方,「而且我很好,完全没受伤,你只是个助理,不需要为今天的意外自责。」
「这时候我又『只是个助理』了?」
舒清和一惊,「天啊!我们真的有一腿!」话出口,他立刻就想赏自己一拳。
而木木……媒体圈子里流行的「惊呆了」根本不足以形容木木的反应。他彷彿刚刚被狠甩两个巴掌,又好像祖宗十八代同时受到侮辱……舒清和的脑中跑过十几个比喻,就是没有半个代表他猜对了。
他急着想说些什么挽救局面,助理先生伸出食指,指住他的鼻头,逼得他把来到舌尖的话又吞回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假惺惺的解释有问题!你跟你的那些花招……那些花招……」他的脸部肌肉绷得死紧,单边眼角和脸颊微微跳动。
舒清和屏住呼吸,连眨眼都不敢,专心等着对方完成句子。
木木大概真的不擅言词,始终没说下去,而是后退两步,在舒清和的面前重重甩上了门。
舒清和身为八卦记者,被无数经纪人、助理、保鑣甚至艺人当面甩过门,早已过了心中受伤的阶段。
他安安静静从木木的寝室门前离开,在回二楼的途中评估他刚刚可能造成的损害程度。
不幸中的大幸是,蓝思礼的感情生活不会毁在他的手里。很明显他的臆测错得离谱,那两人之间没有曖昧,他受困这副躯体的期间不需要又扮大明星、又假装别人的恋人,着实令人松了口气。
他毕竟不是单身,不能对不起男朋友。
想起男友,舒清和踏进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拨电话、传讯息,每项努力的结果最后都石沉大海。大明星蓝思礼大概不是个经常检查手机讯息的人。
他叹了口气,赶在失去最后的手机电力之前,在床头找到了充电线。
手机搁在支架上静静恢復电力,舒清和接着也在床缘坐下来。终于他的身边没有半个人干扰、没有事情需要分心。他终于可以为今天这件不可思议的意外好好恐慌一番,却累得没有多馀的心思,累得暂时不想烦恼蓝思礼和高孟璟同处一室的睡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