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每年十两银子,一分不少地送到她手上。
她追着来送银两的小道童问,“他还好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道童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直到有一年她将银子拒了,小道童被逼急,隐晦道:“姐姐,师父要我们每年给弟子的家人送银两,一来是免去弟子修行的牵挂,二来是还清弟子在俗家的恩情。”
二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家奴,这些年他已经还了百十两,怎么算都算两清了。
“可……不是这样算的……”她回过神,笃定道,“他说要我等他回来的,你回去告诉他,我没有忘。”
她不知道这句话最终传没有传到那人的耳朵里。
那年秋天,她仍然没有等到归人,却等到了王员外的聘礼,强行下到她家门口。
王家的正室夫人十分厉害,只许她半夜从偏门进门。
没人送嫁,就孤零零的一顶红轿,配上四个轿夫。
穿得再红,也看不出半分喜庆的样子。
少年就是那日下山来的。
不是来抢亲,不是来送嫁,只是来了却尘缘。
他高了一些,穿着白色长袍,道了声道号,目不染尘。
站在她身前几尺处,就像画像里的仙人一样。
面对着她泪眼迷离的一声声叠问,他站在原地迟迟无法开口,甚至没有哄她一句。
明明他们之间只隔着一臂的距离,却让她无端想起,那些站在高楼上垂眸看着乞丐的贵人,那双眼睛疏离又带着悲悯。
等不来她想要的回答,她一赌气,便当着道长的面上了花轿。
听说穿着红衣死去的人,会变成凶灵久存于世间。
于是她死在了那顶花轿里,像一朵落花打翻了一地胭脂。
小怨灵是那一刻才带上怨恨的。
她本懵懂无邪,即便摸过死人堆,吃了这顿没下顿,她也不觉得难熬。
她以为这个世间本就是这样的,她以为这天下的每一条路都是难走的。
却只因好心救下一人,初尝人间欢喜,便平白生出了挂念。
又因这些年复一年的挂念而后知后觉怨憎会,爱别离。
这个人告诉她,原来一条路再难走,碎石再多,有人陪着,时不时相互搀扶一下,就不太难了。
以至于她原本独自走了很久的路,在大梦初醒的时候,就忽然不想走下去了。
可凭什么。
凭什么一阵穿堂轻风,她就要做被惊引的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