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心底涌出一股想笑的冲动。
“您很在意这件事吗?”
“没有吧。”罗颐州垂着眼,漫不经心地弹了一下牛顿摆的小钢球。
“啪”的一声,小钢球撞击了过去,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刺耳声响。
他又抬起眼,补充道:“只是……我老觉得想不太明白。这种想不明白的事,就容易一直想。”
——这不就是“很在意”的意思吗?
封天宁张了张嘴,犹豫了再三,看罗颐州皱着眉、思考得认真,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差不多能猜到对方难以释怀的点。
除了不太好的残破身体,小公子的人生实在是太顺了,能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罗家的孩子数量本就多,算上私生子那更是惊人,但在那么多人里头,老爷只对小公子另眼相待。
不仅费了大力气给他铺路,对他也是有求必应。
所以,对小公子来说,别人狂热的爱和追捧,就像无处不在的空气一样寻常。
当然,与之相伴的,则是他需要处理一些过分浓烈的恶意与攻击——连他这样的旁观者,有时都会为之感到心惊胆战。
可是,潘千葵给出的并不是以上任何一种态度。
她并不忽视他的存在,但也……不追捧,不注意,不在乎。
很奇妙的态度,她自觉把自己摆放在了一个“拼桌者”的位置,她只是在这里暂坐,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饭毕便是散宴之时。
若是一视同仁地忽略,倒也罢了,偏偏她对林暮晃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这种差别对待的落差感,很难不让人耿耿于怀——
“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这样的情绪很快就从罗颐州的脸上消失了,又变回了往日的平淡。
他切回正题,问道:“妖盯上了穹海市这件事……就这么透露出去,没关系吗?”
封天宁道:“即便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他的。”
湖心寺的事被安全署那边压下来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种消息若是走漏了,全国乃至全世界都要为之震动,除了压下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妖现在被组织动员到哪种程度了。大部分人还在抱着老掉牙的旧观念,觉得只要不去深山老林,自己就是安全的。
封天宁摊开手:“他要是到处嚷嚷,说妖物要进攻人类了,目标是穹海市这样一个有一千万常住人口的大城市,别人只会以为他被邪教控制了……还不如‘人类其实是被地下寄居蟹们统治的傀儡’的传闻要有可信度。”
罗颐州点点头,喝了口茶后,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狂欢节’那天,陨日那边……”
“茯苓说他会亲自去拖,说不用我们出手。”封天宁道,“我们摘个干干净净,到时候横竖怪不到我们身上。”
“嗯。”他应了一声,兀自陷入沉思,“那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怎么让林暮晃能刚好在‘狂欢节’的时候完成妖堕……吗?”
现在看来,这件事倒没他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不过,万幸的是,那小子的弱点,实在是……过分明显了。
*
哪怕是隔了很久,想起那天在天御塔的情形,潘千葵依然会感到些许困惑。
那之后,封天宁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来骚扰她,只是偶尔发来一条消息,平平淡淡地嘘寒问暖。
似乎“吃个便饭”,就真只是为了吃饭。
真会是那么简单吗?
她不明白。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3分钟前,对方发来了消息——
“寒冷的冬天已经来临,大降温大寒潮面前,封天宁为您献上最真挚的祝福;愿我的关怀为你带来加衣的提醒,愿我的问候能让你感到丝丝的暖意……”
明显是群发的短信。
她规规矩矩地回了个“谢谢,祝您身体健康”,这一轮的互相敷衍就算是完成了。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灰扑扑的天空,呵出一口白气。
竟然……入冬了啊。
突然间,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有人从身后一把铱誮将她抱了个满怀,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像小朋友一般问出了幼稚的问题:“抓住了——!猜猜我是谁?”
她将手机放回兜里,一本正经道:“首先排除林暮晃,他超过5岁了,是个成熟可靠的大人了。”
——才不会玩这种游戏!
“恭喜你,猜对了!现在揭晓答案:是千葵的小狗来了。”
林暮晃笑眯眯地把她扳过来:“奖励小狗亲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