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妍风尘仆仆地进门,行李箱被小步上前的佣人接走。
悉尼去世的那位是秦妍幼时一起长大的挚友,几个月前突然染上重病,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抢救多日终究是无力回天。
留下一对儿女,最大的才十五岁;还有一个为了情人鬼迷心窍、巴不得妻子赶快死了好另娶的丈夫,连丧礼都是她这个外人来操办。
家务事最是繁琐,这对夫妻又是年少相爱,婚后一起打拼,财产的问题错综复杂难以厘清,简直一堆烂摊子。
她父母双故,没有一个可靠的人能护住孩子,秦妍是她唯一能托付的人。
这段时间她操劳奔波,忙于与律师、保险公司、以及心怀不轨的男人周旋,又挂心千里之外家里突然失忆的女儿,整个人心力交瘁。
从悉尼回来转机,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眉间尽是疲态。
“妍妍回来了。”钟奶奶放下茶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这趟累坏了吧。吃饭了没?厨房给你备了吃的。”
秦妍摇头:“我没胃口。爸,妈,这阵子辛苦你们照看阿黎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钟奶奶摸到她手臂便蹙眉:“怎么瘦成这样了?你跟阿黎一样嘴挑,不爱吃飞机餐,肯定没吃饭呢。”
说着不顾秦妍的拒绝,自顾自安排:“厨房还煨着鸡汤呢,我让他们给你煮碗面垫垫肚子。”
秦妍拗不过,被盯着吃了半碗面。
钟奶奶让她先休息一下,她着急去看女儿,换了身衣服便又匆匆出门。
时间已过十点,钟黎正在看书催眠,手伸在床边,陈嫂给她修剪指甲。
书摊开夹在支架上,角度刚好适合她在床上躺着看。
秦妍进来时,她正看得热泪盈眶:“我竟然在一本推理小说里看到了爱情,呜呜太感人了。”
“这么感动,待会儿可就睡不着了。”
听见声音,钟黎感动的眼泪一停,从书后面探出脑袋。
站在门口的女人穿着款式简约的米色及膝连衣裙,腰上系棕色细带,体态极好,气质优雅。
脸上未施粉黛,五官清丽,也依稀可见美艳风情。
总之,与钟黎想象中勤劳朴实的中年妇女形象,大相径庭。
这明明是个雍容端庄的贵妇人。
“妈妈!”钟黎惊喜地坐起来,尽管失忆,看到秦妍那一刹,心里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和亲昵感仿佛是身体的本能。
她迫不及待伸出手臂:“你总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秦妍看到她腿上的石膏、无力垂放还未完全康复的右手,微微蹙眉。
走到床前,放下包,展开怀抱搂住她:“那是谁说让我不用急着回来的?”
一抱住她,钟黎的眼泪便自发地往外涌,委屈劲也一下子上来了:“你在外面打拼,我当然要假装懂事一下嘛。”
陈嫂识趣地带上门出去,给母女二人留下空间说话。
钟黎抱着秦妍的腰,在她怀里蹭了蹭脸。
钟黎从小就有笼络人心的本事,谁都能被她哄得晕头转向,事事顺着她。秦妍是唯一降得住她的人,也是她犯了错唯一会怕的人。
所以在秦妍面前,她总是会老实两分。成年之后,已经极少这样同秦妍撒娇了。
秦妍由她抱着,用手指轻轻顺着她的长发。
“打拼什么,帮你小玉阿姨处理一点家务事。”
所谓的“家务事”,涉及财产遗产纠纷,要为死人争夺利益,要和活人斗智斗勇,可一点都不容易。
钟黎带着鼻音感慨万分:“妈妈,你变坚强了,都会帮别人料理渣男了。”
“我在你眼里很脆弱?”
钟黎哼唧:“只是柔弱不能自理罢了。”
秦妍:“……”
钟黎摸到她身上光滑细腻质感极佳的绸制衣料,还看到她刚刚放下的包——并不高调扎眼,很经典的黑金配色,但这牌子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消费水准。
再一瞥她手腕上清凉剔透的玻璃种,竟然还是满绿色全翠,极品中的极品。
钟黎想起三婶婶那套两百块的首饰,心想她妈妈可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呀。
她仔细端详几眼,怎么也不像是假货。
钟黎一面觉得果然这些昂贵的东西才衬得起她美丽的妈妈,一面沉痛地意识到,她勤劳朴实的妈妈竟然被资本主义腐蚀了。
她感到分外心痛:“妈妈,我会努力把傅闻深的钱撬过来养你的,但在我成功之前,奢侈的坏习惯咱们得先忍一忍。”
秦妍:“……”
秦妍的生活习惯还真算不上奢侈,她既不热衷首饰,也不追求名牌,除了一些正式场合,平日穿衣大多只讲究舒适简洁。
今日来回奔波,来医院只简单换了身衣服,并未着意打扮,连妆都没化,首饰只戴了平常不离身的翡翠手镯。
这镯子是她结婚当日婆婆送的,珍贵是珍贵,对钟家来说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