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翮每一年都过来。哪怕在生病,认不清人的时候,他也记得这个日子。
墓碑上的照片,一男一女停留在最美丽的年华。
池翮的面相,桃花眼是继承了母亲,阴邪的一面则是遗传父亲。可惜的是,俊男美女没有见到长大的儿子。
过去的许多年,池翮到这里时,喊不了人。他吃了药,仍然说不出话。
他曾想,他年年来,年年逼着自己,也许不久,就能与父母在九泉之下重逢。
池家的人担心他的状况,有时劝着,就算他不来,也不怪他。
他不,就算吃多两片药,他也得来,必须来。
池翮放下一大束的白菊。
白菊盛放,露出黄橙橙的小花蕊,冲淡了花瓣的白。
池翮颤了颤唇:“爸,妈。”以前非得吃药才能说的话,终于能出口了。
锻炼胆量计划,一直在进行。除了亲吻,池翮有了另一个更热烈的治疗方法。
身边人不在。池翮说出这两个字,像是花了半生力气。其余的思念,他就算不说,他们也知道他在思念什么,他在盼望什么。
池翮站在成排成列的墓碑中。他是人,但过去的他,总觉得自己和躺在里面的人,只是多了一样呼吸。
他对着墓碑恭敬地鞠躬。
下山的路上,池翮遇到上山的金明朗。
池翮:“金医生,好久不见。”
虽有电话联络,但很久不曾见面。
金明朗笑了笑:“你很久不见我,其实是一件好事。”
池翮状况连连的时候,非得上山扫墓。金明朗身为池翮的主治医生,也陪着他上山。后来,金明朗自己形成了这天来扫墓的习惯。
当然,其中有他不为外人道的原因。
长眠不醒的那个女人,曾是他的心上人。人到中年,越发思念少年时。
众人都知,他担心池翮的状况,陪着过来。这是一个光明正大,祭祀白月光的理由。
金明朗:“今天吃了药吗?”
池翮:“我很久不吃药了。”
金明朗:“你终于自己走出来了。”
池翮低眼:“可能不是我自己。”
金明朗:“那是?”
池翮:“金医生,你知道的,我的睡眠一直不大好。天黑下来,我就没办法睡得着。后来,我找到了记忆里的香味,才睡得着。”
池翮描述不出记忆的味道,除了他的鼻子。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香。金明朗猜测,这肯定是机缘巧合才能寻觅到的香。
池翮:“不过,我能睡得更沉,是因为一个人。”
金明朗:“什么样的人?”
池翮:“一个女人,我的同类。”
金明朗:“同类?”
池翮:“金医生,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我见到她的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是我的同类。”
刀子抵在她的脖子上。他毫不畏惧,和匪徒冷静地对话,镇静自若。之后的新闻报道,几乎都给予了“勇敢”的评价。然而姜临晴那时的眼神,是对生命的遗弃。
池翮了解那种急于坠落的感觉。
后来,他躲在窗帘之后。
她拉了窗帘,拉得过了,露出窗帘壁钩上的药袋子。
袋子没有系结,他一眼看见了药盒。
他扯扯窗帘,又把药袋子遮了回去。
金明朗听到池翮的说法,反而严肃:“你和她?”同类遇同类,不是好事。极有可能一同步入深渊。
池翮:“也许负负得正,我和她住在一起,吃得好,睡得好。这样过一辈子也行。”
金明朗震撼了。
池翮非常懒,他活得随意,对生命并不执着。他终于有了一辈子这长远的念头。
金明朗欣慰一笑。池翮是他的病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为你高兴。”
池翮站在浩瀚的晴空下:“金医生,我喜欢现在。”
第46章 侥幸
第二场香水展览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