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病不能自己扛,得找大夫才……”
“放屁!我在这里做事这么久,就没听说过谁请了大夫!许大人,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知道你是从那群贱民里出来的,忘不了本家,可是在官场上,要懂得和光同尘,太出挑了,是要被整的。别以为刘大人高看你一眼,你就能反了天去,我……”
“马大人。”许夫子打断了他的话,不羞不恼,转身阖上门,凑过去低低说道,“马大人,您有所不知,刘大人告诉我,上面很看重这次治河,最近几天会有专人下来暗访,民工们若是在此期间闹事,大家都讨不了好的。”
马箭的嘴还张着,人却愣住,一时间再没有话蹦出来,看着滑稽可笑。
“刘大人若不是发愁这个,怎么会把我选出来办事?我一个糟老头子,既无功名,又无背景,学识更比不上马大人您出众,凭什么呢?”
马箭呆呆接了一句:“凭你在贱民堆里呆过?”
他的语气里带点疑问,许夫子直接帮他肯定了猜想:“正是,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稳住局势。治河上系国策,下关民生,稍有闪失,就是几百万人的性命,一步做错,步步难补啊。”
这几句话不错,回头抄进我的文章里去,马箭来了一点兴趣,兴趣不在反思行为、领悟道理,在他长久以来的沐猴而冠上。
他看许夫子稍微顺眼一些,于是屈尊问道:“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对他们好一点?”
“那倒不用。”许夫子摇摇头,“给一人请大夫,便要给十人百人请大夫,怎么忙得过来?况且成本太高,也容易误了工期。”
“对,对。”马箭赞同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能惯着他们。”
“所以可以做做表面功夫。只要在面子上过得去,让这些人回去等着,隔三差五敷衍一番,上头的人抓不出错来,时间一到,也就走了。”
“这是刘大人的意思?”马箭问道。
许夫子道:“不,刘大人不知道我来找您。”
“……”马箭眯起眼睛,“来,许大人,坐下说。”
许夫子坐下:“刘大人虽是河道总管,可底下的具体事是您在干,一旦出了问题,第一个发落的还是您。”
“我?我与刘大人无冤无仇……”马箭一怔,突然想到了刘升新嫁出去的女儿,他那女婿可还缺个差事。
“朝廷发下来的钱粮,过到民工们手里,走的是您的帐,从中扣下来的利润,您恐怕也给了刘大人不少。”
提起这个马箭就来气,黄河不是次次都决堤的,以往衙门根本不受重视,好不容易有赚钱的机会,他分成来的粮还要上交,那白花花的银子流出去,任谁谁不心疼?
“您虽把大头都给了刘大人,可毕竟也要过过自己的口袋。”许夫子讲话不急不缓,神色平静,“他要是能把这部分也揽入囊中,何乐而不为呢?”
三两句话,马箭的危机感被轻易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