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讲讲罢。”
邹普胜把朱标的身份,自己怎么样遇到他,怎么去酆都城,城里如何,自己又怎样帮忙,全讲了一遍。
“一开始对这位公子,其实我是有些防备的。”邹普胜道,“尤其见他那样冷漠,根本不为夜明、木小一的事情所触动,我以为他是个和陈友谅一样利益至上的人。”
对于邹普胜的意见,陈善没说话。听完酆都里的事情,他很难再去反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与高百龄合作,却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竟做出这些。
“可是后来,他的表现非常好。”邹普胜道,“他明显对太平楼里发生的事情不满、愤怒,却也保持理智想了最好的办法。听到牛头马面给的信息,用人不疑,主动追求变数,独自潜入狐妖小楼,一桩桩一件件,都证明其能力非凡。”
“难怪先生如此推崇。”陈善道,“他是个完美的继承人。”
“正是。”邹普胜道,“能力出众而宽厚仁慈,体贴百姓而礼贤下士,手段果决而留有余地,最可怕的是,他还年纪尚小。以后他能给天下的究竟是什么,恐怕谁也想不出来。”
“那么——他的父亲呢?”陈善沉默着点点头,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冲动,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邹普胜愣了一下:“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我不知道,但是他允许他带我来见你。我能不投诚而自由活动,也是因为与他的关系。”
“真好,真好。”
陈善死了一般寂静的眼睛里,第一次表露出情绪,是羡慕。
他突然想起什么,好像被调动了全身的力气,急切而疯狂地问:“先生,父皇他,不,我父亲他究竟更喜欢谁?是弟弟还是我?为什么朱元璋会说我误会了父亲的意思?”
邹普胜道:“是你。”
“真的?”
邹普胜肯定道:“当然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我这么懦弱,这么无能,半点不如弟弟勇武,怎么会是我?”
邹普胜惊异道:“为什么不呢!你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是嫡长子,阳煦山立,闻融敦厚,平易近人,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父亲总是嫌我温吞,不能服众。”陈善道,“弟弟虽然还年轻,但是在军中已有威望,有人支持,也……”
“他对你严厉,是要你进步。至于你弟弟,那是他的母家在暗中造势,与他有什么干系?”邹普胜叹道,“你未免太高看他,又低看了自己。”
“我……”
“乱世用重典。结束乱世以后,就该休养生息,选择的君王不能穷兵黩武,不能恣意妄为,不能暴虐残酷,而且还需能够安抚文臣武将,仁君最为合适。”
邹普胜顿了顿,接着道:“你就是他心中的仁君。”
陈善呆呆坐着,哭出了声,从陈友谅死后的,他的羞愧、痛苦、担忧、麻木、挣扎和伪装,全都从泪里宣泄出来。
泪水像是别人的,把胸前的衣服洒湿。他无法再感受到身边的一切,墙壁、干草、月光、邹普胜的声音、自己的存在,都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