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兵的身体在水中一拱一拱,带起许多泡沫坠在身后,闻言两根头须一摆,眼睛看着蟹兵,说道:“怎么,你还敢拒绝?你看那人的样子,那里像有道真修,一看就是个耍手段的!”
蟹兵的钳子里夹着那枚阴气浓重的纸片,低头看了看,犹豫道:“光看这个,阴气确实不小,但是,但是我们答应了他,万一黑蛟被吵醒杀了我们怎么办?它脾气可是很差的!”
“小声点!”虾兵赶紧四处看去,转了几圈后游回来,“这里头还有那些狗腿子,你不怕它们告状?它让我们管他叫龙君,就叫它龙君得了。”
蟹兵沉默不语,两妖游着路过了一个机杼札札声的屋子,不约而同地顿住了,随后猛地向前俯冲,似乎那里面有什么不愿见到的东西,连余光也不敢投进去丝毫。
一直等到离它远了,它们才放松下来。那房子里头关的都是鲛人,日日夜夜以泪洗面,纺织不停,泪水化作的珍珠、织出来的鲛绡,悉数充作龙宫财产,收入库中。
它们两个去里头送过饭,那些昔日里美丽的鲛人,纤细柔软的手指都已红肿不堪,灵动的双眼也都失去了光泽,因为她们原先实在太过动人,更衬得如今凄惨悲凉,也衬的万千水族无用。
过了好一阵儿,蟹兵才缓过神来,继续道:“我们不给他送信会死,吵醒了黑蛟也得死,左右都得死,为什么一定要过去?我不愿意给它做事!”
“你真是笨,这是个机会!”虾兵道,“我们好歹过去,看看这人和它要干什么坏事,万一活下来了,就能多知道一点内情,能多告诉大家伙一点,准备就越轻松一点,你怎么光想着自己的好恶?该为所有水族考虑考虑!”
“我,我……”蟹兵激动地挥舞钳子,“我只是一时没想到罢了,你觉得我怕死吗!我告诉你,我可不怕!”
“你不怕就好。”
谈话间,离黑蛟睡觉的大殿已经近了,两妖不敢再说话,提神聚气进了宫门,绕过几条走廊,一直游到一面“墙”处才停下。
这是一面由鲛绡组成的墙,三四十条十五丈的白色鲛绡被系在殿顶的横梁之上,鲛绡不沾水火,在这湖底如同在岸上一般,轻柔飘荡,好似薄雾,朦朦胧胧,隔绝了所有想要看进里面去的视线。
黑蛟就在这后面睡着。
虾兵和蟹兵互望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突然间,虾兵冲向蟹兵,一把夺过它手中的纸钱,然后又冲进了鲛绡之中。
“你!”蟹兵肝胆俱裂,赶紧追了过去。它这是要自己送死来保全我啊!
这怎么能行?
我,我陪它一起,不,不行,我还要照顾大家……
蟹兵停下脚步,在原地转了几圈,像是回到童年,成为了退潮之后被留在岸上的未开智小螃蟹,找不到自己的洞,也追不上逐渐消失的海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