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回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脸上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散,她扑了一层粉,看不出来颜色,半边脸大一些半边脸小一些,大的那边是他那天扇过去留下来的,血印消了肿还没消,衬得她另外半张脸愈发小。她脸确实不大,额头宽而饱满,整张脸没有一块骨头凸出来,两颊微微鼓起,因而站在学校也不违和。眉毛很淡,她也不画,细细两条贴在眼睛上方,显得两只眼睛黑极,他想起柏油路融化,不能确定融化了的那一段到底通向哪里,踩上去就沾一脚,黏糊的劲儿永远也洗不掉。
和他相比,她确实也还是个孩子呢。陈回招架不住孩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孩子总是无辜的,这确实不关她的事,恐怕还是受自己带累,顶可怜。
“坐吧。”
涂然坐在了椅子上,藕色的长裤垂在她脚上,往椅子腿上飘去,面前的茶杯里浮着一朵小小的菊花心儿,花丝随着水波往外展胳膊,在茶杯里漾起纹路。
涂然抬头看向陈回,他这样本分的教书匠,怎么也被她卷进死水里了呢?真是可怜。
“对不起。”这是涂然说的。
“我很抱歉。”这是陈回说的。
声音都不大,合起来也不大,茶杯里的菊花依然稳稳浮在上头,没有被空气中隐藏的笑意打扰,悠悠然浸润着花丝,最外层的瓣完全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