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如初的日子就像是在梦境一般，甘明熠的底线为了陆仟一拉再拉，拉到他已经觉得没什么好在纠结在乎的事情了，干脆全心全意的付出，不再提恋爱的事。陆仟泡在被他精心打造的蜜罐中，觉得自己每天都过的晕晕乎乎，蜜罐中似乎还加了点酒，不让她怎么会有种醉生梦死的感觉呢。

只是这个感觉很快就被现实打破了，因为陆爸给她下达了最后通牒——

“你再不把研究生留学的事情给我落实了，信用卡就给你停了！”

她捧着手机，明知对方看不到还是不住地弯腰曲背点头称是。

甘明熠开车送她跑了两家外语机构咨询，最后她直接在歌德机构报了名。一是大使馆官方推荐的机构还算靠得住，二是歌德学校的教学楼实在太漂亮，是一幢独栋小洋楼，脚踩着木质地板时会发出轻轻的吱呀声，花园里种满了绿植。对于陆仟这种需要学习环境加成的半积极学生，再适合不过了。

甘明熠也趁着陆仟跟负责老师沟通时在机构里四处逛了逛，当时陆仟还没告诉他要定下哪一家学校，但他心里已经有预感陆仟会选择这里。

果不其然，女孩推开玻璃门走出来，还没等他开口就眯着眼睛晃了晃手里的报名表：“我交完钱啦。”

“嗯。”他也不自觉弯了嘴角，“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下周二。一周叁节，周二周叁周四，下午一点半到六点。”

“这么久？”

“这还算好的了。”陆仟苦着脸，“他们还有天天上的，每天上午九点到十二点，说一个月不到就能把A1全部上完。”

这个方案被她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她算了算，还有一年半才到她提交考研材料的日子，时间完全足够，她才不要也做不到整个心扑在学习德语上。

二人坐上车，甘明熠回着微信，陆仟系好安全带后略微犹豫，开口道：“就是…”

“嗯？”

“就是，”她小心地斟酌着，不想让对方想多，“上课的地方离我家比较近，而且我那个七重奏不是一直磕磕绊绊的吗，接下来还有曲式课结业考试，还要写德语作业，所以…”

陆仟越说越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手脚一并用上。甘明熠侧头看她这副努力解释的模样，笑了：“我知道了，你回家住吧，问题不大。”

说罢又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女孩因为着急而微红的脸颊：“没事我多跑跑。就是辛苦我的小美女要努力学习了。”

“唉，别提了。”

见甘明熠很配合，陆仟松了一口气，转而开始担忧起自己忙碌的学期末，念念叨叨了一会，她突然想到什么，停顿两秒，装作随口问道：“没听你说过读研的事呢。”

“啊，”甘明熠盯着后视镜，淡淡道，“我爸妈前段时间也在催，所以我之前已经跟中介联系了。”

“哦…”陆仟慢慢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完全没发现过。她心想。

眼看着许久不见的矫情又要出现，她赶紧振奋心情，努力闲聊着：“去哪？你英语好的话，去美国？英国？”不知道他读的国际中学走的是哪边的路子，没有听他开口说过英语。

“柯蒂斯？新英格兰？还是英皇？”女孩脸朝着窗外，嘴里轻快地猜测着。

甘明熠瞥了一眼她的侧脸：“美国。学校还没定，有几个心仪的，最近打算发邮件联系一下，看看寒假要不要去上上课。”

“哦，挺好。”陆仟再次点点头，头靠上车窗，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内安静了一会，红灯车停，甘明熠手指点着方向盘，余光看见陆仟整个人都散发着抑制不住的惆怅，内心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再次启动车，他轻声道：“你怎么不去美国？”

“…或者英国。”对方还没回答他又欲盖弥彰地补上，“你英语也不错吧，去德国还要重新学一门语言，不怕浪费时间吗。”

有次买蛋糕，他俩前面的外国人跟不会说英语的收银员艰难比划了半天，收银员始终一脸为难，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去帮忙，离外国人更近的陆仟就已经做起了二人之间的翻译，操着一口流利地道的美式发音说的轻轻松松，叁言两语就解决了问题。

男孩的问题让陆仟抿了抿嘴。

她的英语确实不错，从小就满世界跑再加上她喜欢跟着美国青春电影学口音，久而久之英语水平就上去了，写英语论文还是很困难，但是日常交流或是跟外国教授上课一点问题都没有。她其实也不是没有考虑去英语国家读研，这样确实省了很大一个麻烦。并且美国不仅有音乐学院，还有很多大学设有音乐系，且教授都藏龙卧虎，选择范围其实比德国要更大。但她挑来挑去，始终没有特别喜欢的教授。

对于音乐生出国读研，也有很多种选择。有些人会冲着学校名气去，甚至为了一个金字招牌不惜换专业；有些人则是只看教授的名气大与否，至于跟自己合适不合适，那都是可以妥协的，因为出名的教授往往不仅仅是简历上的一行字，甚至可以给学生介绍不少资源；而陆仟属于最后一种，学校和教授的名气都不是最重要的——当然要是名气大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这个教授的作品她是否喜欢、教学风格适不适合她。

她慢慢开口：“德国有好几个我喜欢的教授，美国没有特别喜欢的，所以…”

“嗯，也是。”甘明熠点点头，“想去哪？UdK（柏林艺术大学），慕尼黑？”

“还不知道呢，这俩都会报吧，可能也要看跟教授试课感觉如何。”

“确实。”

车厢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二人又同时开了口。

“UdK…”

“柏艺大…”

听见身旁人嘴里冒出同样的学校，甘明熠心微微一动，正好又是一个红灯，他停下车望向女孩，眼里略有期待：“你先说。”

陆仟却缩回了壳：“没什么，你说。”

他不在意，直接道：“你是想说柏艺大的小提琴专业很不错？”

“……”陆仟被甘明熠的直球打得心跳加速，结结巴巴道，“不是。啊，是，确实很不错，其实德国学校的小提琴都挺好的，但是毕竟UdK嘛…”

“我不是说你可以去考UdK试试啦！”她急得脸又有些冒红，“你都决定去美国了。虽然UdK对德语要求不高，毕竟在柏林，我听说不说德语都能活一辈子，啊，不是，我不是要你去考…”

越解释越说不明白，或者是陆仟自己也搞不清楚她提到这个话题是想表达什么，干脆闭了嘴，试图装作什么都没说过。

人家中介都找好了，你这是在说些什么，还想要拉一个人陪你一起考德国吗？这种人生大事，难道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你在做什么梦。她懊恼地想。

甘明熠却一阵轻笑，似乎是很满意她的这些胡言乱语。一直到启动车前都挂着不明意味的微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想过。”

两个字说出口轻飘飘，却给了陆仟的胸口重重一击。她心脏狂跳，莫名僵住不敢去看身旁人是什么表情。而男孩似乎也没期待她会给什么反应，只是又自顾自地慢悠悠说下去：“教授肯定能说英语，但是学校招生简章上还是要求了需要德语B1。”

他每说一个字，陆仟的呼吸都绷紧一分，男孩的话音刚落，她就像是重新获得新鲜空气一般，重重吐出一口气：“我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