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凯从现场离开后,在村子里绕了一圈,碰上了侦查员肖骏。肖骏按照穆科长的安排,在逐家逐户进行调查。
“咋样,有线索吗?”冯凯问道。
肖骏摇摇头,说:“这么多人,得查到什么时候去?”
“是这村子里的人干的,这一点,意见可能统一?”冯凯问。
“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肖骏说,“流窜犯一般都会系列作案,可是这村子没人丢东西。而且流窜犯一般会选择房子建得好的家庭先偷,或者选择村口的房子开始。现场又不是村口,房子也破旧,如果不是了解家里没大人在的话,怎么会选择这家?”
“那就好办了。”冯凯说,“派出所和村委会有多少人能上前线?”
“不超过十个人。”肖骏说,“全上了也得查好几天,而且还要甄别。”
“我有办法。”冯凯神秘一笑,“上个案子,咱们来了个守株待兔,这个案子,咱们来个打草惊蛇。”
征得穆科长同意后,肖骏召集了派出所和村委会的工作人员,两三人一组,分成了四组,从村子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始,从外围到中心,对每个院落进行搜查。当然,这种搜查是做做样子而已。在搜查的时候,工作人员传出话去,说公安已经掌握了证据,杀人凶手家中藏有淫秽物品,所以要进行清查。
四个小组里有十几名公安和村委会干部,一边敲着锣,一边喊着话,然后进到村民家中装模作样地搜查一番。可谓雷声大、雨点小。
而冯凯和肖骏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村旁的一座小山。小山有一两百米高,但是足以鸟瞰这个全都是平房的村落了。
“我之前说了,这个凶手既然要切割死者的阴部,说明变态得不轻。”冯凯说,“既然是这么变态的人,家里绝对藏着很多淫秽物品。”
“啥是淫秽物品?”肖骏喘着粗气问道。
“就是淫秽碟片啊什么的。”
“碟片?碟片是什么?”
“不是,我是说,有淫秽的书刊啊什么的,比如手抄小黄书?”冯凯连忙掩饰道。
“有这些东西,也不能说明就是凶手吧?”
“不是凶手,他们只需要藏好就行了。毕竟万一被找到,顶多说是流氓。”冯凯说,“但是凶手就不敢藏了,因为万一找到了就掉脑袋,他一定会毁掉。这叫心理学,懂吗?”
肖骏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所以啊,趁着夜色,哪里出现火光,一览无余啊。”冯凯叉着腰,站在山坡上,注视着下方的村落。
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肖骏甚至已经不耐烦了,冯凯突然指着山下,说:“看到没有?蛇出洞了!”
村子中央,距离村委会不远的地方,一小堆火焰在夜色中跳动着,火焰还照射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肖骏有些惊讶,说道:“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也说不准你小子就是员福将,运气好。”
两个人一边嬉笑着,一边飞速跑下山,向村委会的方向跑了过去。到了火光的附近,冯凯打了个手势,让肖骏直接上去拦住,而自己则从后面包抄。
“别动!手上的东西放下!”肖骏一声怒吼,吓得那个黑影夺路而逃。还没跑出巷子口,就被包抄而来的冯凯一个过肩摔按在地上,铐上了手铐。
“冤枉啊!我没有杀人!”男人哭喊着。
男人被带去了派出所,而冯凯则在男人的口袋里找出几张照片,从燃烧的灰烬中,还发现了一些没有燃尽的书籍、照片和女性内衣的残片。
男人叫张建设,29岁,单身,是村子里国营照相馆的工作人员。从他身上缴获的照片以及灰烬中的照片残片可以看出,这人长期私自偷带照相馆的相机和胶卷,偷拍女性照片。有在女厕所偷拍的照片,有在女澡堂偷拍的照片,也有在窗外偷拍的女性换衣服时的照片,甚至还有一些是在国营照相馆的更衣间里偷拍的女性裸体照片。而燃烧未尽的书籍残片经过拼凑,大致可以看出是手绘的淫秽图片集。无论是照片还是书籍图片里面,都有不少涉及未成年少女。
通过针对张建设的调查,冯凯还发现了一个线索。案发当晚,因为有一户村民家的老人临终,这家人去找了国营照相馆的负责人,希望可以给老人在临终前拍摄一张遗照。负责人发现馆里的照相机不在,于是去张建设家寻找,当时是晚上十点多,张建设不在家。老人当晚没有离世,第二天一早,张建设上班时,就被负责人差遣去老人家拍摄了。因为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负责人也没有深究,但是张建设对前一天晚上的去向,支支吾吾的。
有作案时间、作案动机,甚至还符合心理刻画,冯凯内心直觉,就是这个张建设作案,不会有错。
“嘿,你还真别说,调查来调查去,认识张建设的人,还都说这个小伙子人很好,很热心。”肖骏说,“如果不是他自己跳出来,那怎么也想不到他还有这么多不堪入目的癖好。”
“所以啊,即便不是他杀人,那治他个流氓罪也毫无问题。”冯凯知道那个年代里,流氓罪最高可以判死刑。
“怎么可能不是他杀的?”肖骏笑着说,“你看到那些照片没有,有一些就照着别人私密部位拍的,这和拿刀切割尸体阴部有什么区别。”
侦查员们都集中到了派出所里,审讯在派出所里展开了。张建设很狡猾,和民警们兜起了圈子。他一会儿说这些照片和书籍不是他的,只是他捡来的,一会儿干脆抵赖得干干净净,说公安抓错了人,根本不是他在焚烧东西。对于杀人案,他根本提都不提。
冯凯把话题拉到了案发当晚,张建设一口咬定自己是和几个朋友在打麻将。问他和谁在打,他又支支吾吾,说的人都变来变去,显然是在说谎。
审讯一时陷入了僵局。
在审讯的同时,派出所对张建设的家进行了搜查,可是并没有找到凶器,燃烧的灰烬里也不可能有人体组织。冯凯知道,现在能不能突破张建设的心理防线,就要看顾红星的了。
冯凯骑着车就往局里赶,到了局里一身大汗,却发现顾红星并不在办公室。冯凯又跑回了宿舍,还不错,宿舍的灯是开着的,说明顾红星在里面。
此时已经是深夜,顾红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边放着一双鞋垫。
“哟,你还会做鞋垫呢,心灵手巧啊。”冯凯拿过鞋垫和自己的脚底比画了一下,说,“这也太小了吧?”
“不是你的。”顾红星一把抢过鞋垫,说,“对了,我今晚去了火葬场,找到女工的遗物了。”
冯凯心领神会,坏笑了一下,说:“女工案不女工案的,我不关心,但你现在得跟我去一趟东桥派出所。人我是抓到了,但是审不下来,需要你的痕检技术给他致命一击。”
“这么快就抓到了?”顾红星瞪大了眼睛,被冯凯一路拉着到了楼下。
在骑车回派出所的路上,冯凯得意扬扬地把自己设计骗出张建设的过程叙述了一遍,并阐述了张建设的诸多疑点和他的直觉。而顾红星对这个过程并不感兴趣,他把女工案的线索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并且提出要向领导申请,重新勘查女工案的涉案机械。当然,冯凯对他说的这些,也毫无兴趣。
不一会儿,两人就骑车来到了东桥派出所的门外。冯凯还是迫不及待地拉着顾红星的袖子,把他一路拖到了审讯室里。
顾红星走到张建设的旁边,拿出指纹卡,让他捺印指纹和掌纹。张建设倒是很配合地把手掌抹黑,然后按在了指纹卡上。
“能看出来不?”一出审讯室,冯凯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肯定能,现场的掌纹处理得很清楚。”顾红星一边走着,一边来到了民警办公室。穆科长、肖骏等几个人都在办公室里坐着,因为疲惫,神色萎靡。
顾红星趴在办公桌上,一边放着刚刚捺印的张建设的掌纹,一边放着他自己制作的现场指纹卡,用马蹄镜左看看、右看看。冯凯站在顾红星的身边,焦急地咽着口水,却又不敢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