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啊…还说什么予你名分,如今却都护不住你,还要先生牺牲来换得我的平安,这不是无用是什么?”
顾重转过身,拥住凌烟,将头搁在她的肩上。
“是陛下做的实在太好了,才会逼得这些乱臣贼子兵行险招。世家之祸,也存在数百年,无数王朝兴于世家,又亡于世家。
短短几年,将他们压制到如此地步,陛下已经是尽力了。如今危局,是我身为谋臣的不是才对。”
凌烟抬起手回抱住顾重,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这段时日她又瘦削了不少的腰侧。
“先生惯会安慰我。如果当时能够再思虑周全些,来一出釜底抽薪,何至于到兵临城下这一步。”
顾重手下愈加用力,仿若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若不是徐徐图之,当时将他们逼急了,只怕情形更糟。事已至此,陛下无需多虑。”
凌烟在她脑门轻弹一指,这人怎还钻了牛角尖。
“先生,朝上所言,非我所愿。”
顾重总算从她肩颈处抬起毛茸茸的脑袋,伸出手有些郁闷地揉了揉脑门。
“我知道。”凌烟毫不在意,仿佛明日将被交于乱军平息流言的人不是她。
“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顾重复又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一声轰鸣穿透云层从天边滚滚而来,直击在人心。
凌烟伸出手轻柔地按住顾重的唇,泛红的眼尾带着勾人魂魄的媚意。
“先生,可要下一场雨了····”
顾重俯下身,声音越发低沉。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本该带着喜意的春雨,淅淅沥沥地洒落在西京城上。
雨滴敲响宫中飞檐上的琉璃瓦,奏出悦耳欢快的曲调。浸湿御花园里肥沃的泥土,绿色的骨苞悄无声息地绽放开来,露出细嫩的芯子,欣喜地迎接着细雨的滋润。
周边的青草挺立,一滴滴水珠打在叶片上,又调皮地滑落下去。一旁的藤蔓紧紧缠绕着藩篱,努力地向上延展渴求着雨水,似乎贪得无厌想要得更多。
绕着厚重城墙而设的护城河水渐渐涨了起来,看上去好似只需要再多积攒一滴雨,便会满溢而出,看得人心焦。直到一阵细细的风吹来,不住晃动的河水总算漫上了岸,方才让看客松下这一口气。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天光微亮,云收雨歇,正是一片好景。
帝王金口玉言,既然当朝允诺,断无再更改的可能。
城外的乱军很快就得到了凌烟伏诸、顾重于三日后与陈默贤完婚的旨意,并将凌烟首级传于阵前,为首诸人面面相觑,他们要清的“君侧”已然不在,单能以君王未下罪己诏的名义就围困京城么?
若是攻城,就是板上钉钉的乱臣贼子,那些未曾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参与进来的世家,便可打着进京勤王的名义,坐收渔翁之利。只怕龙椅还没坐热,就被那些所谓的王师给掀了下来。
但如今西京近在眼前,他们又实在不甘心放弃。况且就算如今打道回府,恐怕也逃脱不了顾重的秋后算账,当真是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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